返回第一回 烽火要塞  谍步江湖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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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头深得皇上恩宠,咱们这一趟再对付他,得费一番工夫,定要周密行事。咱们干的是杀人救天下的买卖,除了对皇上,对别人从不谈忠诚忠义,这会儿李瑾先发制人,想跟皇上奏报咱们东厂通敌,没想到咱们一贯坑人,他们也学会这一手了,呵呵呵,我魏某人就让这罪名他自个儿背。方从哲跟程岱都是下野老匹夫,退养在乡下不修身养性,偏要参合朝廷中事。方从哲有个举人侄子,程岱又有剑术厉害的后人,再加上孙承宗的塞外大军,” 说到这里,“哼”的一声,“东林一伙他们已经图谋已久,部署严峻。我差点儿以为我们是胜券在握,没想到好戏刚刚开锣。”突然怪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好!有意思!咱们走着瞧。”随即向四人下令道:“今儿那两人一定是逃往宁夏关,投奔孙承宗。你们给我接着追,不能放松,沿途把他们逼上困境就行了,千万不要逼上绝路,留住虎子,以待日后深入虎穴,引出孙承宗,趁此良机将清流一网打尽。哈哈哈哈!”随即命令陆超带大队人马追击方正安到宁夏边关。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宁夏边塞,月泉小镇。大漠沙如雪,关山月似钩,深青色的苍穹被柔和的月色照亮了。广袤的沙海,浩浩渺渺,起伏不断,平平展展,一直铺到天边,在天和地接头的地方,起伏的耸立着圆齿状的沙丘,仿佛诉说着千年沧海桑田的寂寞,这里,是沙的世界。

“啊……呀……啦……咿……喂……”,萧瑟的北风,把一位年轻女子清亮的歌声送向远方。她唱的曲调高昂,自由活泼,但绝不优美,也不动听,随心所欲的,而且也完全不知、或者说是根本听不懂她在唱什么、她要唱什么。其实,她在唱的正是被誉为大西北之魂的流行民歌——花儿。只是,她唱的仅仅只有曲调,没有歌词没有内容,只听得啊呀啦咿喂这些吆喝之词,宁静的夜晚,使得她的歌声越发显得粗犷磅礴。千里大漠空寂,顺着歌声寻去,一座客栈被回荡的歌声包围着,那面书有「五福客栈」四个黑墨大字的旗幡在风中自在的悬着飘着,唱歌的女子就坐上客栈的屋顶上,左手拿着一只小酒壶,右手随着自己的歌声比划着,就像是在打拍子。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青阳姐!—— 青阳~姐!”一声,喊过,片刻,不应。二声,只得名字加以停顿、使劲再喊,依然,不应。但见她还是那般架势,自顾自的唱着自己的歌,似乎自得其乐的很呢。“老板!”于是这第三声忍不住的终于叫出了职称,那女子终于停了下来,却不回头,只听得背后的伙计初九小心翼翼的说道:“别再唱了好不好,天这么晚了,商旅们都在闹腾,明天还要赶路的客官,说想休息,老板你也早些休息吧。”说话的是这客栈跑堂的伙计,是这位客栈老板几年前从人口贩子手里救出、买下的孤儿,如今他已是弱冠之年的小伙子。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你爷爷,他爷爷,他爷爷的!”青阳转过身来冲初九骂道:“姑奶奶在自家房顶上唱两句,那些家伙们管得着吗!叫他们爱住不住,不住的通通走啊!你怎么搞的?跑这儿来扫你姐的兴致!爬上来干吗?滚回去睡!”说罢,转过身去,举起手中酒壶,仰头喝酒。喝罢,又大声的念起诗句来,抑扬顿挫,节奏分明:“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哈哈哈……”念罢,大笑,又念:“长风万里送秋雁,明朝散发弄扁舟。”大笑大笑还大笑,“哈哈哈哈哈……”

初九傻了眼,就那么干看着,却也不下去,他心疼老板这副模样,想陪陪她。 “呼唤豪迈,忧愁无奈。”一位半百老者的声音传来,似是说笑,疼惜的口吻却也掩藏不住,“初九,你下来吧。让她自个儿疯去。”初九闻言,转过头,看见福叔正站在梯子上叫他,耳后却又听见青阳似怒非怒的冲他又吼了一句:“还不滚?下去啊!” “下来!下来!”福叔打着手势召唤初九,初九又转过头,看着青阳关切的道:“夜凉风大,老板小心着凉啊。” 说完,才爬下了梯子。

这时,青阳又是一个人在房顶,她却没有再唱歌,也没有再念诗,只抬头凝望着天空那弯明亮的新月,似有所思…… 夜风轻拂,吹起她盘在头顶那散落额前的几缕长发,但见杏眼盈盈,犹似一泓清水。她身穿一件米白土布衣衫,下着青布裙,虽打扮朴素,却是粗衣荆钗不掩艳色,娇俏妩媚中骨子里透出一股倔强。 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她就是这客栈的老板,这片沙漠的主宰——青阳,任青阳,她名副其实,她如阳光,却不是火辣辣的烈日,热得烫人逼人,她是柔和温暖的,和煦的阳光,闪现出色彩、光焰与诗意,这是她的名。她也相当对得起她的姓——任,任情任性,但绝不任意妄为。她知道初九说的没错,她应该让旅客们安静的歇息了,所以她不再唱了。刚才之所以唱得忘乎所以,只是一时忘情而已,对月思乡,情难自已。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千里大漠,旷远无垠。坐落在这片荒漠中的「五福客栈」位于一片背风的黄土沙丘下,翻过一座沙山,便是边塞要地宁夏关,再不远便是贺兰山。这家客栈声名浩大,名气在江湖上传遍了四方,时有马队、驼队途经此地,投宿在此。「五福客栈」虽然与世半隔绝,但却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也不是世外桃源,这里是天堂的入口,也是地狱的大门,因人而异。路经此处的清白良善之人,必然心中坦荡,如遇险困危难可得客栈老板相帮,而路经此处的歹人恶人,无不付出沉痛代价,更有甚者命丧黄泉。

初九这个大孩子般的伙计,憨厚老实,自从被任青阳救下,就认定她是他这辈子的主人,勤恳卖力的在客栈做事,这几年的工钱足以给自己赎身,任青阳也叫他可以自己离开了,但是他说自己已经无父无母,也没有亲人,往哪里去呢?而且老板从未刻薄过他,反而待他很好,就像自己的亲姐姐,一定不要赶他走呀。任青阳就这样收了个弟弟,从此初九就称任青阳为青阳姐了。几年的相处,在初九眼里,任青阳是这月泉镇、这大漠中的女中一杰,豪情气概,洒脱不拘,有着强而不欺、威而不霸的气度和底蕴。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但让他相当莫名其妙的是,他的青阳姐脾气有点奇怪,平日里与人谈笑风生,喝酒斗骂,嘻嘻哈哈,可是有时候却又沉默清冷,要不就像这样独自高歌。这是为什么呢?他从来就想问,但是他从来不敢问,因为他怕被任青阳骂,更怕任青阳生气。他只是从福叔那里道听途说的知道那么一点点,任青阳并非当地人,是福叔受老友所托带大的,于是他揣度着,他的青阳姐这么也算福叔的干女儿了吧,虽然任青阳在客栈时,总是大大咧咧的叫福叔为老福,但她对福叔恭敬有加,确实如义父一般。而他自己也有迷惑不解的身世,在他的手臂上烙一个樱叶印记,别人不曾见到,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了解这个印记究竟是怎么来的,他想或许这是他家族的标记,也可能只是当初家人留下的装饰物。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白马西风塞上,杏花烟雨江南。道的正是华夏南北气候的极大差异。任青阳出生在福建福州,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她应该唱的是福建小调,不应该是花儿,这就是她十几年来身处大西北,在这片荒漠长大,却始终唱不了,哦不,应该说是潜意识中就不钟意唱花儿的缘故。所以每当她唱的时候,就是如此的乱七八糟。 习惯性的,不定时的,她偶尔会这么喊上几喉咙,唱上几嗓子,但她常常会爬上房顶,望月凝思,忘却了千里烽烟、万里黄沙,合上眼,又见梦里水乡……可是,这一切对自己来说都成了遥远的记忆,深藏心底时时浮现。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江南好,风景曾旧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她又想起这首诗词,在心中默念。尽管在这片沙漠上,她天不拘兮地不羁的自由自在,却始终忘不了家乡的山山水水。大漠风光,怎比得故乡柳浪闻莺,旖旎锦绣。这个不毛之地,怎比得江南的山明水秀,景色怡人。白天见日头,晚上吹寒风,混在这个地方,不能叫生活,只能叫生存。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宁夏边塞,月泉小镇,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任青阳和伙计初九赶着马车远远地驶来。马蹄得得,车轮辚辚,任青阳坐于坐驾位上,轻扬马鞭,一声娇喝:“驾!”引得路上行人纷纷看向她。一个饭馆门口,站一个老板模样的年轻男子,见任青阳来了,脸上现出欣喜之色,他拨开人群向前走去。任青阳把马车停在饭馆外,眼光瞟向对方。她和这个男子平日里称兄道弟,感情甚好,五福客栈的米粮酒食等都买自这里。

忽然之间,道上黄沙漫天,一队东厂番子纵马驰入,呼喝指使气焰嚣张,人们尽皆闪避。众番子纷纷下马之后,番子头领厉声传令道:“在镇口出入的地方布下哨站,然后在镇内布下七道暗哨,快去!”众番子立刻刀剑出鞘,四散开来。一时间月泉镇街上到处是身穿黑衣,凶神恶煞的东厂番子,日光下刀剑晃眼,气氛肃杀。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任青阳非但不害怕,脸上反而露出娇俏的笑容,好像觉得这场面很有趣。她心里猜测:“这个边关的荒僻小镇,东厂番子从未踏足,没想到今儿居然一到就这么大阵仗,如此人多势众,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她和初九跳下马车,把身边剑拔弩张的东厂番子视若无物,径直向那个年轻男老板走去,右脚一抬,跨在店门口的车板上,叫道:“哎,你站在这儿干吗?”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那个饭馆的男子不说话,瞟了眼旁边的番子,只管向他们使眼色。任青阳转过身,眼光瞄着那几个番子,指桑骂槐的骂道:“去,缩头缩脑的,没出息的东西。”又向那饭馆老板道:“给我五十斤酒,一百斤面粉,咱们客栈还等着要呢。”

那饭馆老板连声道:“好好,我马上来,马上来。”说着就转身回了饭馆。番子头领欲走进饭馆搜查,刚要上前,任青阳突然回头一啐,唾沫正好吐在他身上。番子头领大怒,喝道:“你干什么?!”

任青阳斜瞥了他一眼,故意曲解他话里意思,怪声怪气的损他道:“我也想干什么,可是我是个女的。”番子头领厉声逼问:“你叫什么名字?”任青阳故意变得得千娇百媚,柔媚的道:“小女子叫,任青阳。”番子头领不吃这套,仍冷冷地问道:“到这干什么来的?”任青阳娇声道:“哦,刚刚逛了镇子,现在买酒啊大人。”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番子头领口气强硬的道:“我要看看你的马车!”再不看任青阳一眼,握着刀转身向马车走去。任青阳连忙追上,上前阻拦,叫道:“哎!住手!”番子头领喝道:“住手?难道你这马车上有些什么东西,是见不得光的吗?”话音未落,拔刀出鞘,雪亮刀锋连连插向车内,连车底也不放过,对整个马车乱刺一通。

任青阳叫道:“喂,我叫你住手,你耳朵聋啦?哼,我叫你一声可是为了救你一命。”番子头领道:“小娘们儿说话疯疯癫癫的,你知道爷们儿是干什么的吗?”任青阳朝他“呸”的一声,冷笑道:“你可知道,姑奶奶坐的马车是什么来头啊?真是狗眼看人低!擦亮你的招子吧!”说着伸手揭开车厢里的布,露出一块小牌匾。番子头领小声念道:“大明御赐宁夏关镇关……”还未念完已然吓了一跳,忙换上一副笑脸,向任青阳道:“嘿嘿呵呵呵,请问姑娘,您是镇关大人的什么人哪?”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任青阳一摆手,鄙夷的道:“甭说啦!我是镇关大人的什么人就算说出来,以你见识浅薄,说了也是白说。”然后口气冰冷地带着威胁的道:“不过你倒也是个当官的,破坏御赐的器物该得个什么罪名,你总该知道吧?”番子头领一头冷汗,支支吾吾地道:“哎,这,这……”

任青阳转身指着众番子,厉声喝道:“哎,你,你,还有你!都给我站出来说说听听,啊?!”一番做作,逼得众番子纷纷后退,这才悠然回转身,讥损的道:“唉,连王法也不晓得,你们这些个官儿是怎么当的?难道真的目无王法啊?”番子头领面容谄媚,小心赔笑道:“对不起啊姑娘,这不知者不罪嘛,呃,在下刚才一时心急,才不得不出手哇。哎,对不起,对不起啊。”

任青阳顺水推舟的道:“好吧,凭你这句话,咱们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了。”一拍他肩膀,道:“你也是吃朝廷饭的,咱们本来就是一伙人,还用斤斤计较吗,是不是?”番子头领擦着冷汗,僵硬地干笑,连连道:“是是是。”任青阳一回头,看见饭店老板已经搬了酒坛出来,吆喝着:“来了来了!”对身旁的围观众人道:“麻烦让一让啊。来嘞!”把酒坛放到任青阳马车上,凑近任青阳面前,竖起大拇指,挤了挤眼睛,悄声道:“妹子,好本事,真厉害!”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任青阳明白他的意思,神色间却不露出,只淡淡的一笑,对身边的伙计道:“初九,给钱。”初九拿出银两交给那个饭店老板。任青阳向众番子喊道:“各位官爷,有空的话请到五福客栈一聚。”娇俏的摆摆手:“再见咯!”一个番子道:“头儿,难道就这么算了吗?”番子头领恨恨地道:“孙大蛮子是不能开罪的,等大档头他们来了,这口鸟气咱们有的是时候出!走,回哨站去!”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任青阳和初九跳上马车驶出小镇,初九道:“这个小牌匾是镇关千户搁在咱们这里的,没想到真能唬住那些番子啊。”任青阳道:“嘘,这是块假的啦,真的那块他上次落在咱们店里,现在已经拿回去了。不过这护身符还真是灵光呀。千户大人是孙承宗将军门生的部下,专跟东厂干上,那些番子见了还不屁滚尿流的。”两人哈哈大笑,马车向镇外的五福客栈弛去。

宁夏边塞,月泉镇到五福客栈之间的戈壁,荒草颓然,风沙漫天。几十里内无人烟,只见黄土千里,鹰舞苍天,朔漠无边。两片连绵不绝的山原之间,是一条凹凸不平的道路,伸向远方,直通边塞,乃是从宁夏关东出大漠的必经之路。

猛然间,马啸声起、蹄声隆隆、尘土飞扬、烟尘暴涨,只见一队锦衣卫骑兵衣衫猎猎,数十人转出山谷、呼啸着朝黄土坡上杀来,直扑前面一策马急驰之人,此人正是方正安。锦衣卫骑队飞掠至跟前,为首之人正是陆超,他一声令下,数十骑一起张弓,弦响处,万箭齐发,方正安回头用剑击飞射向自己的箭雨,扬起的沙尘中,支支长箭钉入地面。

为了保正程雅言和菲菲的安全,他一路引开锦衣卫骑兵,专门找山势陡峭的道道上跑,这些羊肠小道十分不宜大军行走,他单枪匹马的倒跑得比较利索,再加上山头常常有风,动不动就是黄沙弥漫,叫人睁不开眼,所以锦衣卫骑兵一路追赶方正安,却始终就没追上,更谈不上正面交锋,单挑群挑什么的了。锦衣卫骑兵只得追一段路,就放箭,再追一段路,又放箭……可是,弓箭总有放完的时候。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追到现在,终于追的距离比较近点,陆超想到魏忠贤对他们四个档头的训斥,不由得又怕又怒,他怕的是,这次再失手,没法跟魏忠贤交代,怒的是,方正安当日突然杀出,搅乱了他和许显纯本该轻而易举拿下李瑾的差事,原本以为这事办好,可以论功行赏,却被魏忠贤狠狠的责骂了一通,自己的功劳一丁点也没有不说,还反被赵小兴抢了好讨。赵小兴一向和许显纯关系不寻常,自己和许显纯却一向不和。

这次如果再不能完成追杀方正安的任务,魏忠贤势必更加重用许显纯和赵小兴,自己四大档头的地位岌岌可危。本来陆超就排在第三,许显纯和赵小兴分别是第一和第二,如果让黄坤那个马屁精反超在自己前面,他陆超的面子往哪里搁呢。况且,面子事小,性命事大,要是魏忠贤暴怒之下宰了自己,那可难说,说不准… 想到这里,陆超不禁一阵寒意,又难得现在终于追的距离比较近了,这是抓住或者杀掉方正安的绝好时机。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陆超突然大喝一声:“放箭!布下天罗地网!一定要拿下他!”锦衣卫数十骑再次一起张弓,这次箭雨密度大大增加,威力迅猛,方正安心中一惊,暗叫:“不好!是箭阵!”思忖间急忙长剑疾挺,斩断箭雨,无奈,飞箭太多,方正安忽的感到左臂剧痛,连忙低头一看,一支羽箭已刺穿他的手臂,扎透皮肉、牢牢钉在手臂上。

方正安心下骇然,急忙拔出箭杆,血流如柱,他顷刻点了手臂几处大穴止血,忍着剧痛,一咬牙,策马继续往西冲突。陆超见方正安中箭,大喜,喝道:“追!前面是断崖!兜住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空手而归。”当即带领锦衣卫骑队在方正安后面穷追不舍。

且说方正安在马背上急奔,渐渐觉得头晕目眩,头重脚轻,几乎要跌下马来。他刚才一中箭便自知情况不妙,不是箭穿手臂本身带给他外伤的痛,而是中箭瞬间,他就隐约觉得自己离死亡很近,因为就在那一刹那,他潜意识中想到了李大人中的那一箭——是有毒的!而现在,他身体的不适,果然印验了这个可怖的想法。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他混乱的思维,一刹那间又想到程雅言的那句忠告:“东厂有什么诡计不使?你别大意啊。”他仿佛看见程雅言就在自己面前耳提面命,心语回道:“我没大意啊,这么小心,但是还是……”脑子在混乱和清醒之间徘徊,方正安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中毒了,拉着马缰绳的两手也开始不听使唤,渐渐只觉全身酸软痛麻,手足无法动弹,半分用力不得。

他强压下胸口血气,但神志已然迷糊,马儿奔到一处黄沙丘顶时,踏空流沙坑洞,一时失去平衡,方正安人事不知的从马背上直跌落下,身子一侧,顺着斜坡骨碌碌的便向沙山下滚了去。陆超率领锦衣卫骑队追到,见方正安正摔下坡崖,只得作罢,回京向魏忠贤如实汇报,东厂认为,方正安就算摔不死,毒也毒死,这毒药,除了东厂,其他人、其他地儿,就没有第二种解药。沙山下正是连结月泉镇和五福客栈的必经之路。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此路人烟稀少,人迹罕至,除了偶尔往来的客商行走,平常别无他人,谁也不愿意在这吃沙子的道道上没事瞎溜达,往往都是很快速度的经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更没人在这极易迷路的荒漠里观山望景。方正安摔落并没在大路上,却是在沙山脚下,身体也被黄沙埋没了大半。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这日,任青阳和初九驾着马车从月泉镇买了新酒和米粮正赶回客栈,远远的,初九就看见一片黄沙中有那么个小黑点,寻思,刚才他们过来的时候这里什么也没有,初九奇道:“青阳姐,你看那是什么?”任青阳顺着初九指的方向,放眼望去,笑道:“难不成会是个人吗?”初九认真的道:“有可能哦。”任青阳显得漫不经心,随口笑问:“你杀的?怎么埋到这里来了?”初九笑道:“没有,没有。青阳姐,我过去看看?”任青阳点了下头,道:“看了马上过来。”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初九行了十几步,便看清楚了,忽然回头对任青阳道:“真的是个人呐!”任青阳闻言,一边跳下马车一边问道:“你看清楚了?”随即急走过去。初九道:“你过来看呀。”任青阳快步走了过去,但见这个被沙子半埋的男人,虽然晕迷,但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仍在一粒粒的渗了出来,疼痛之剧,不问也知。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初九环顾四周,然后道:“好象是从上面摔下来的。”“是支萧!”他拿起方正安腰间的那支绿莹莹的萧,对任青阳说道,接着拿在手中一掂:“挺沉的。”然后从萧的一头看过去,忽的叫道:“里面还有一把剑!”听他这般声音显然是被惊讶到了。

任青阳倒不觉得有什么希奇,淡定的道:“拿来我看看。”接过初九递到手上这支萧,从里面抽出剑来,认真一看,只见此剑剑较一般的长剑略短,剑刃又窄又薄,剑的材质极好。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正奇怪这个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荒地,瞥眼却看见这人脸色发黑,疑似中毒,手上给地下尖石割得鲜血淋漓,脸上也有少许擦伤。再俯身仔细一看,发现他手臂有黑血渗出,伤口是中箭造成的,虽然箭已拔出,可血还在慢慢流出。任青阳道:“这是毒箭。还不是一般寻常的毒。”

初九奇道:“这人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杀他居然用上这么可怕的手段。”任青阳忽然想到什么,神色一凝,说道:“快!拉他上马车!回客栈!”初九不明所以,但听见老板这么吩咐立刻扶起方正安,和任青阳一块儿架着把他拉到马车上。

任青阳一扬鞭,马蹄声响,嗒嗒飞奔而去。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马车上,初九问道:“青阳姐,你真的打算救他?”任青阳道:“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他。我只知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得罪的是东厂。凡是和东厂作对的,大约是好人。”初九若有所懂,微微点头。“驾!”任青阳暗暗觉得,东厂的人也许还在附近,如果在路途中撞见这个他们要抓的人可就大大的不妙了,所以她驾驶的速度更快了。

黄昏,四野昏沉、远近茫茫。五福客栈外,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沙漠的棱线,辽阔的黄土被衬得暗沉沉的,透出一层深红,托着落日的沙漠浪头凝固了,像是一片睡着了的海。红彤彤的晚霞笼罩着客栈。

“啊……呀……啦……咿……喂……”,任青阳洗好衣服,在后院空地上来回走动,往绳子上晾衣服,口中也不闲着,又在唱她那四不象的“花儿”, 这次她又换了个新唱法,唱一阵啊…呀…啦…咿…喂,一会儿又用同样的调子往里面随心所欲的乱加诗句地唱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啊……呀……啦……,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咿……喂……,何以解忧?唯有杜康。”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但是她唱来唱去就是没有唱“明朝散发弄扁舟。江南好,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这些明言江南风光的诗句,因为她要掩饰,掩饰自己是江南人,这样明显的诗句让人听见对自己不利,她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过去,那是一段很危险也很悲剧的过去,关键是还会牵扯到当今朝廷权倾天下的那个人,她恨极那个人。

五福客栈一楼一间房的床上,方正安被这一阵阵超级难听的女人歌声吵醒,心道:“谁在唱歌啊?好难听啊。”正想坐起,忽然发现自己貌似身处一家客栈,正疑惑间,又听见这么一阵歌声,实在忍不住了,不行,坐起下床, 踉踉跄跄的走近窗边往外看, 看见了一个女子的背影,叫道:“是你在唱歌吗?别唱了好不好?”谁知那女子根本不理他更不回头,继续在唱。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方正安又道:“别再唱了好不好?唱得很难听。”话音刚落,一瓢水就朝他泼了过来,方正安惊道:“你怎么搞的?喂……姑娘!喂……”任青阳才不听他叫自己,提起木桶就走了,自始至终,方正安就瞧见个女子的背影。

方正安正在万般奇怪的时候,房间门被推开了,回头看见一个跑堂打扮的男子,比自己年纪小,见他左手臂上搭着一条抹桌凳的长白帕,想必他是这客栈的伙计。听得那男子道:“客官,你醒了,有什么需要就说话啊。”

方正安问道:“你是……?”那男子答道:“我是这儿的小二哥,你叫我初九就可以了。”方正安点头,问道:“对了,请问这里是……?”初九道:“五福大客栈咯。”方正安道:“那我在此……”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话才说到一半,初九就接了,道:“你在此,而不在黄泉路上,要不是我们老板在沙漠里把你给救了回来,还用独门秘方医好了你,你早就见阎王了。”方正安问道:“那你们老板呢?”初九道:“她现在很忙,你有事要找她?”方正安道:“哦……没有,我想亲自当面跟她说声谢谢。”初九道:“不用啦,你用了那么多名贵药材,她自然会来找你的,你还没结帐吧,对不对?”方正安踌躇道:“那……”房门开着,两人听见前院大堂里客人们要酒要菜的叫声此起彼伏:“这酒怎么还没上来?”“人都哪儿去了?不做生意了啊?”“来个人上菜啊。”……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听见客人们的吆喝声,初九不禁回头望了一眼门外大堂的方向,又转头对方正安道:“对不起啊,我先去招呼其他客人,你需要什么呢,我待会儿再拿给你。”说罢就离开,转身走出房门。方正安环顾房内,喃喃自语道:“五福客栈?就是这里?”忽觉得手臂一阵疼痛,他看见已经被包扎好了,心道:“难道毒真的解了吗?”自己又运气感觉了一下,觉得身体也舒服了很多,放宽了心,毒应该是真的已经解了。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方正安想到这里,心下很是感激那位素未谋面的老板,他本以为自己和李大人一样,中此东厂之毒必死无疑,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着,转念又一想,那老板是做生意的,一会儿找我付帐咋办?我没银子咋整?方正安念及应当感恩图报,却想到自己没有银子,一时陷入混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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