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息怒,三小姐平日里也很护着那两个下贱的人。”李氏谄媚地附和着,“那两个贱人——”
“啪——”我反手狠狠打了李氏一耳光。
“三小姐,你!”李氏摔倒在一旁,踉跄中还带倒了两个丫鬟。
“我?我什么!我打你又如何?”我居高临下地冷眼瞧她,“谁是贱人?丽聿?呵——你可要想想清楚,你们两个,谁进府早,她是谁的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你!你!”祖母枯萎的手指指着我,颤颤巍巍地被人扶起身,“沈云梨,你反了你!这些年,你吃谁的,用谁的,谁给了你如今的荣华富贵?!”
我悠悠退了几步,不想再闻见她身上那垂暮之人的酸馊味,笑道:“云梨自然没忘,我是沈府的血脉,是父亲的嫡女。祖母,您年纪大了,糊涂了。别人不记得丽姨是谁带进府的也就罢了,您可不该忘!”
她就算不知道我娘亲的身份,大概也能从父亲曾对我娘亲百依百顺以及父亲从一个无名小吏一跃而成为大月丞相这种种事迹中,明白娘亲对父亲这亨通官运以及沈府崛起的重要性。如今娘亲早已不在,父亲近日明里暗里联合唐景焕对付我,让她以为,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把握一切时机对丽姨动手!
呵——过河拆桥,她这辈子拼死保护的沈府荣耀,如今也算是有半截捏在我手里!她也敢!
祖母白皙松弛的脸旁顿时凝固住,僵硬的脸上唯有那怒火腾腾的眼眸还算有些生气。她瞪了我片刻,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而后就像失了提线的木偶一般,摔坐在椅子上。
她喘着粗气,仿佛吸入再多的空气也让她喘不过气来。
“老夫人!”张嬷嬷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颗药给她喂下。
过了须臾,祖母粗重的喘息才渐渐平稳。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院子里的下人们纷纷喊着“见过老爷。”
父亲来了。
我回身打算给他请安,然而还未看清他,我的脸上蓦然一疼,如烈火烧灼的火辣疼痛瞬间从脸颊延绵到脖颈。
“不孝女!”父亲怒喝道。
他气极了,边骂边又给了我一巴掌。
我猝不及防,跌在他脚下。
头晕目眩的劲头过后,我除了感到两边脸颊的烧灼疼痛外,也尝到口中的血腥。
“呸——”口中的血腥味渐浓,我已然顾不得什么礼数教养,吐出一口血水。
原来,他一直都在。他看着祖母在东苑作威作福,他看着祖母让人收拾丽姨,他看着他的亡妻曾生活的院子被人毁的满目疮痍!
我的喉头干涩如龟裂的土地,眼里的泪水却如此波涛汹涌。
我听见我嘶哑的质问——“你可有真心待过娘亲?”
他周身的怒火瞬间敛去,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从头至尾,痛彻淋漓。
他绷紧了脖子上的青筋,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从我身上跨过,踩脏了我的衣袍。
“母亲,您好些了吗?”他蹲在祖母面前,轻声询问。
祖母点点头,满是恨意地瞪着我:“这丫头,性子太倔强了。方儿,你身为她父亲,该是好好管教!”
我伏在地上,看他们母子二人母慈子孝的场景,心中感慨万千。从我记事起,我便知道,祖母不喜欢我的娘亲,亦不喜欢我。可那时,父亲对娘亲始终很好,娘亲视父亲为夫为亲,但如今,我不由怀疑,父亲视娘亲是为妻为爱,还是为利为诱!
“云梨,为父再问你最后一次,”他低沉道,“你跟弈王的亲事,你应还是不应?”
我锁紧了眉头,看着父亲带来的下人将丽姨和默烟从地上架了起来。
“若你应了,日后出嫁,这两人随你去弈王府;若你不应,”父亲冷声道,“丽聿在我府中服侍了大半辈子,如今也该送出去享享清福。”
我倏然收拢五指,将指甲狠狠戳进掌心才能压抑住泫然欲泣的表情。他死死捏住我的软肋,一众人都望着我,想要看我懦弱无能的样子!
我偏不如你们所愿!
我撑着膝盖从地上拍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扬起下巴道:“弈王和相府联姻是大事,若是父亲和王爷能让皇上为我们二人赐婚,那我便风风光光嫁入弈王府,成为弈王妃!”
我有生以来,最不擅长打赌,如今却不得不赌——赌皇上会将我赐给谁,赌我与景泽的姻缘是否能在内外波折中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