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在日后的日子里,顾虑着裴氏会被他人挤下,还不如趁此机会,隐退幕后——成为隐世之家,第三家。
这样,既可在日后里打好根基,又可以减少那些纷争,可谓一举多得。
只可惜……
“哥,我们裴氏要退,但是这个时候,我们退不了,更不能退。”裴娇慢慢站起身,眉目间一片坚韧,侧转身,看着落地窗外,天地静好,然谁人又知晓不过是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猫眼微微一眯,透出一抹厉光,顿了顿,裴娇继续道:“白家和郑家,虽然覆灭,但是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能保证,其中还有多少人在等着我们偃旗息鼓的那一刻,雷霆一击?更何况,还有几人侥幸逃脱。”
“逃脱?娇娇的意思是,他们还有崛起的机会?是谁?”裴琛闻言,几乎是下意识的追问,毕竟,一群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不怕死的人。
“郑家的族长和族长夫人,还有郑煜,另外一个,则是我表上表的表姐。”
“这几个人可是不一般,元渊源当时就……”裴琛有些担心,又有些怪责元渊源,好好的一件事情,为何偏生留下缺口,不过,如今最重要的却是提防,“娇娇,日后你可得小心!”
“哥个,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更何况,还有元子呢。”裴娇侧了侧头,粲然一笑,然后又回归正题道,“说起来,哥哥,你觉得陈家,他们会安分么?”
“陈家,这么多年一直被压在第二的位置,如今我们裴氏要退,虽然能借此成为第一,但是,心里终究会有一个疙瘩。正所谓,别人送上门来的东西,和自己亲手夺得的东西,其中的差距和滋味可是完全不同。”
“我明白,娇娇,你的意思,哥哥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裴琛看着自己妹妹虽然眉目间有幸福流露的小女人模样,却略显清瘦的模样,心头钝钝的疼。
本该娇养在父母膝下的妹妹,如今却是,经历这么多风雨……这一刻,裴琛无与伦比的自责,当初,自己如何就能同意爷爷把家族的重担压在妹妹这么一个弱小的肩膀之上的?当初的自己,为何就会这般的懦弱,惧怕面对真相!
只可惜,如今后悔已经太迟了……
裴琛突然间觉得庆幸起来,妹妹身边能有一个愿意相随相伴的男人,元渊源虽然……某些方面有些看不惯……但是对自己的妹妹,却是真好,日后……
想到这里,裴琛嘴角满意的弧度还没划出,又突生怨念了,自己的宝贝妹妹,上次怎的就那么不明不白的被占了便宜?否则,他岂会让元渊源那小子这么简单如愿?
真真可恨!
裴娇一直没有听到裴琛的话,不禁有些疑惑的转过身,便见着自家哥哥那一副变幻莫测的神色,一时间,本来可谓是商讨大事的好氛围,瞬间就被扭曲,诡异无比。
“哥哥,哥哥……”你老大到底想到哪里去了……脑袋抛锚到何处去了……
许久,裴琛却是感慨一声:“娇娇,长大了!”
说着,大手便温柔的揉上了裴娇的头发,一双虎目中透出浓浓的宠溺,这一刻,温馨无比。
“娇娇,他日,纵然是父亲和母亲,你真的无需再顾虑哥哥了,哥哥一直都知道,你是心意,哥哥都明白。所以,日后,只要娇娇安好,哥哥便觉得好!”
你若安好,我便晴天。
裴娇的脑中,突然跳出这么一句话来,想起多年前,米筱然说起和何荣辉的事情时,那飞扬的神色,这样一句满足却卑微的话,笑意突然间凝滞了几分,蹭了蹭那揉着自己头发的手,低声喃道:“哥,筱然,其实她是个好……”
裴琛的手突然一顿,心中自然多少还是明白妹妹的意思,只是,有些东西,强求不来。更何况,太多的阴差阳错,到现在,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心动多些,还是责任多些了。
“不管怎样,娇娇,哥哥答应你,会对她好。”
“我……”希望哥哥和筱然都能感到快乐和幸福,而不是强颜欢笑。
“一辈子。娇娇,哥哥会对米筱然,好,一辈子。”
这个世界,浮华烦躁,甜言蜜语更是多如牛毛。
只是,米筱然站在那半掩的房门处,那颗心,却因着这么一句不算动人的情话颤动起来。
一辈子太长,一辈子太短,能遇上一个一辈子待自己好的男人,无论是什么原因,也够了!
——
某间酒店。
郑煜穿着一件风骚的粉色衬衣,衣扣大开,露出漂亮的锁骨,整个人懒洋洋的躺卧在那长长的沙发上,一手玩着打火机,一手拨弄着一边的碎纸片,姿态撩人。
明月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微微低着头,对于郑煜那随时随地都会散发的浓浓男性荷尔蒙,自动屏蔽。
“上床了?”漫不经心的话,上挑的尾音,带着一种天生的魅惑。
“嗯。”
郑煜邪魅一笑,丹凤眼微微一抬,整个人这才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那张可谓胜过女人的脸蛋,依旧是艳丽夺目的,只是那眼角处却多了一道圆形的伤疤,犹如上好的釉瓷上一道破败的瑕疵。
邪佞的目光终是徐徐落在一旁站着的好似木偶的明月身上,细细一番打量。
虽然依旧是一副中性化的打扮,但是微垂的眉眼间那些个的英气俏丽,都化成了一种女人才有的妩媚之色,就连那本看起来就是僵硬的身板,如今也总算是多了些娇柔体态,可见,近日里,被滋润的甚是不错。
再想起手下们回报,郑煜这才满意的笑道:“总算有点出息了。”
这么一句话,若是放在任何一个场合,都有一种孩子终于长大的欣慰之意,只可惜,如今落在明月耳中,却是犹如魔音一般。
代价!
都是代价!
“对了,裴艾那边,如何?”
“前几天,我和她摊牌,接着,又安排裴艾和齐悦见面,聊了一个小时左右。”不冷不热的嗓音,像是机器。
“嗯。”郑煜再度满意的点了点头,摸着自己的下巴,那本就裸露的锁骨因着这么一个动作,愈发明晃晃的暴露在空气中,犹如摇曳在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
如斯罪恶。
少顷,郑煜好心情的开口道:“好了,下次你不用来了,该怎么做,想必你也应该清楚。”
明月闻言,却是丝毫不动,咬了咬牙,好一会才像是豁出去一般,执着的双目对上了郑煜玩味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事成之后,我要裴琛!”
现如今,那些所谓的权利和名声都不重要了,只有裴琛,她想要抓住,拼命的抓住,这样的一辈子,哪怕再是潦倒,再是短暂,那也足够了!
郑煜邪魅的眼睛亮了亮,而后似笑非笑,将打火机搁在唇畔,妖娆的火焰衬着那薄薄的唇,若有所指道:“说来,在陈家私生子不少,地位也不高。但是,若是风头正劲的陈先生的,想必会另当别论的。”
本期盼着肯定回答的明月闻言,脸色一白,整个人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晃了晃,然后不过一瞬间,握了握拳,咬唇,点头。
郑煜看着明月那本来万般不愿意,却又强求的样子,着实是有种变态的满足,“噗嗤”一声吹灭了火焰,笑的宛若恶魔,明明想要用一把无形却又锋利的刀,狠狠的刺过去,却又用着世界上最为美好的伪装。
“有男人会爱女人一辈子,但是绝对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带绿帽子!更何况,是要给别的男人——养孩子!”
——
某栋住宅区。
一如既往的下班回家,方碧游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眉眼间却是掩饰不住的憔悴,不甚利索的开门关门。
才换下拖鞋,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抬头看去,竟然见着一个熟悉的背影,但是却又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身影,顿时大惊。
“你是什么人!”
“嗤”一声笑,背着的人慢慢的转过头,却是一张陌生至极的脸,那脸上甚至还带着些未曾修复完全的烧伤,坑坑洼洼的泛着些肉红色,而那好似天生白皙的肤色,此刻看来,却犹如一面照妖镜,照出那些坑洼的深度。
“你,你……是……”方碧游有一瞬的怔愣,然而不过半刻猛地反应过来,手中提着的菜瞬却也好似经受不住掉落在地上,满脸的再也掩饰不住的惊愕,道,“你,白羽毛!”
白羽毛蓦地一笑,那咧开的唇角,露出有些焦黄的牙齿,像是张开了牙齿的惯常嗑药的人犯毒瘾的一般,格外的惊悚。
“难为表姨还记得羽毛。”漏风的话,带着几缕嘲讽的意味,白羽毛像是终于褪去了那层伪装的妖精,抚弄着自己丑陋的脸,用一种暧昧而魅惑的嗓音,道,“本来羽毛还以为,表姨贵为方家的千金小姐,定然是事多易忘呢,不想……哎呀,瞧我这记性,表姨如今可是无‘官’一身轻,自然也是记得羽毛的。”
方碧游哪里有心情跟白羽毛去玩些口头游戏,恍然见到本该死了的人,只是反射性厌恶,一针见血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羽毛的笑突然卡主,那些个的得意和嘲讽还没来得及宣泄,便顿时消失殆尽,对于方碧游不奉陪的阴阳怪气,只觉得自己被瞧不起了,是了是了,如今她这个身份,的确是再也没有什么资本来玩弄这些上流社会人才爱的口头争锋。
不过,没关系,今天她来的目的也不是这个。
“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方碧游不耐,一时间竟有几分盛气凌人。
“自然是,死里逃生,到表姨这里讨生活来了。”白羽毛似笑非笑,说的话,更是一半真来一半假。
方碧游皱了皱眉头,根本不管白羽毛话里的真假,只是直言道:“不好意思,还请你另选他处,这里庙小,容不下你。”
“表姨这么说,可真让人伤心。”白羽毛作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只是在见着方碧游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的时候,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脸色,道,“表姨,做惯了人上人,这样低声下气的日子,你也过的惯?”
“与你无关。”
白羽毛眉一挑,目光不着痕迹的看着方碧游几乎是毫无松动的模样,心头的那些自信不免就有些站不住,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若是有机会重新坐回人上人呢,表姨可愿意和羽毛合作?”
方碧游的脸色不变,但是目光却是再度落在了白羽毛身上,想起多年前就是眼前的孩子,用最无辜的笑容,最无辜的话,挑拨离间,如今……还想故技重施?
“没兴趣。”
“我劝你,你不要在白费口舌,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答应你!”斩钉截铁。
白羽毛霍地起身,右脚跛了的事实再也瞒不了,向方碧游走了几步,而后停在一步之远的地方,眉眼深冷,道:“既然这样,我只想奉劝表姨一句,裴氏上次的案件可还在调查中,而且,我想裴琛表哥,一定很想知道,当初究竟是谁,如何将那会致命的春药送到他的肚子里面去的。”
“你……”方碧游脸色一白,那些镇定却再也维持不住,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想到裴琛知道真相后的情景……
“怎么样,表姨,要不要考虑一下?”
——
监狱。
裴娇坐在另外一边,看着狱警将一个身穿牢服的男人领了出来。
裴清天略显不适的靠坐下,然后,抬头就那么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女儿,胡茬丛生的下巴,尖瘦的让人心惊。
那双向来是沉稳的眼睛,如今泛着些浑浊,更是多了几分沧桑。
监狱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长,一天比一天难熬。
若非如此,骄傲如裴清天,又如何会愿意来见这个不孝的女儿?
裴娇拿起手中的电话,然后示意裴清天接听,脸上依旧带着疏离的笑意,友好却绝对不亲切。
“说。”低沉破碎的嗓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砾摩挲。
“父亲,好久不见。”
裴清天的脸色黑了黑,却是深呼吸一口。
“父亲,今日我是来跟您说一个好消息的,想必,您听了后,定然会很是高兴的。”
“什么?”皱了皱眉,裴清天抬眼看了下此刻笑的不动声色的裴娇,不明所以道,“可是父亲,你爷爷他……”
裴娇垂了垂目光,却是不看裴清天此刻眼中的期盼,因为她怕,她会忍不住质问他,会忍不住想要就此让他在监狱里安享晚年,但是,这怎么能够,还不够,他做了这么多自以为是的事情,一件一件,她都要让他睁大了眼睛,一件件的看清楚!
“裴娇,是不是父亲,父亲大好了?”
后面几个字,几不可闻,像是一种来自于远方的飘渺之音,遥不可及。
“父亲,爷爷身体虽然依旧,但是,我和哥哥都会代父亲好好照看的。”裴娇飞快的结过了裴清天的话,转移话题,“只是,父亲在监狱里呆久了,就没有想过小艾妹妹么?哎呀,想必小艾妹妹一定会伤心的。”
“小艾?”裴清天皱了皱眉,突然想起,自从上次裴艾来看过自己,如今有一个月都未曾再来了,莫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她怎么了?”
“结婚了,父亲,你的宝贝小艾,可是要结婚了,人生一大乐事啊。”裴娇轻笑一声,猫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一种奇怪的笃定和平静。
裴清天心头那乍听之下的欢喜瞬间就熄灭了,目光狐疑而又严肃的看向裴娇,道:“小艾要结婚,自然是一件大喜事,只是……对方是?”
不能怪裴清天对于新郎是谁存在疑惑,因为他太明白,世家之人多凉薄,更何况,陈政那个身份,且不说定然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就是小艾那份柔弱,着实不适合世家生存。
如今,突然传来喜讯,这新郎,是陈政的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其微,但是,裴清天却又下意识的抱着几分庆幸,希望小艾嫁的男人,是陈政。
一为了他自己,二为了裴艾。
若是搭上了陈家,小艾定然会让陈政帮忙自己缩减罪行,更会……而与此同时,小艾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多年的心愿,也算是圆满。
只是,此时的裴清天,哪里料得到,那所谓的一桩桩的好事情里面,藏着的都是些腥臭的阴谋。
裴娇不答反问:“父亲,你想亲眼看着裴艾结婚么?”
“你什么意思?”裴清天一愣,狐疑道,“你会帮我?”
“父亲,再怎么说,我们也有血缘关系。如今你在监狱里只怕过的也不甚好,我这个做女儿的,无论如何,也该出点力才是。”裴娇说的漫不经心,毫无诚意。
“你,裴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是什么样的人,会这么好心……”
“父亲,时间不多,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你说……我不信……你要我怎么做?”
“保外就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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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母亲住院了,调养了一周多,明天动手术,下次更新时间,房子也不清楚……希望一切顺利!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