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胖子的崩溃 反串爽女从军记
一夜间风起突变,一时后生死两岸。
这让月光也蒙上了一层昏黑,夜无点星,空有阵阵山风呼号,远处黑云低垂,如势滚滚而来,压抑着周遭零星的树灌林木,风来,草叶纷飞,萧瑟如秋。
行帐外的桩木下立有一人,宽肩圆肚,未着上衣,只见他高举起拳头,一下一下击打着面前的木桩,不疼不痛,不停不歇,他无论自己多少力气,都要尽数付在这里,或者木桩断,或者手断。皮包肉,脉连骨,如今层层剥离,搅乱成了一滩血肉,木桩上有,地上也有。
裴木殷追出了帐外,静静地站在吕千金三丈开外,她泪如雨下,滚珠落地,似乎要将胖子的那份也一同流干,听着别人的故事,流着自己的泪水,她如此,胖子也一样。
手再也举不起来了,他无力的垂下拳头,任由鲜血滴入土中,缓缓抬起眼,干涸的眼眶,烧红的眼角,他面容悲戚,发狠似得咬上了木桩,那喉头沉重压抑下的呜咽声,先隐雷沉闷,后如暴雷一般,沙哑着咆哮着,干嚎大悲,痛苦难当!
回头,是望断天涯也归不得的家乡;低首,是英雄杀伐埋骨的一抔黄土;举目,是凶险叵测的未知前程。有些伤,并不是不痛,更不是忘了,时光浮隙中,它总会在那么些寂静长夜,伴月潜入你的梦中,在枕上留下一片泪渍,在心中划上一道浅痕。
旧伤沉疴,一生疼痛。
……
“我得过疫病,那时候瘦得和丁猴子差不多”
漆黑昏暗的月色下,两人靠在木桩前,面朝东方抱席而坐,丝丝凉风拂面,将泪痕尽数蒸发,只留下发干发裂的干燥皮肤。裴木殷挨着胖子,沉静得听他破开尘封的往事。
“家里穷,没有钱买疫药,爹把田卖了,凑了一个月的口粮,带着我去大县里看病,老子命大,黑白无常怕老子,没敢把我往阎王殿拽,就放我回来了”
裴木殷看了胖子一眼,苦笑了一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回来后,我娘杀了一只鸡炖给我吃,可家里什么都卖光了,就剩下了一间篷屋,裴老弟,你知道什么叫全部卖光么?”吕千金目色哀伤,沉痛不已,他见裴木殷缓缓摇了摇头,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声音空空,讲述着最痛的事,却是这样一幅空洞冰冷的口吻。
“娘把妹妹也卖了,她那时才十三岁,说是给云中的陈姓人家当媳妇,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她才十三岁,还是个没有长开的豆芽菜,只会抱着我大腿喊大哥的女娃娃”
他哽咽着顿了顿:“嫁人?为什么要送的这么远,为什么不让我背她上轿?我不管不顾的跑去云中,这才知道那家人的儿子早死在了战场,家里只有一个三岁的小娃”
他渐渐声音喑哑,紧了紧拳头,而又松开了:“找不到小妹,所以老子把他们都杀了,剖开了他们的肚子,把胃肠挖了出来,埋进土里,给我妹妹立了一个冢”
裴木殷一瞬不动的盯着他看,这样安静的胖子,或许才是真正的吕千金。她一直觉得其实胖子的心有时候很大,大到能容下那么多开心爽朗,沉得起那么多凶恶大恸;有时候却又很小,小到嫉恶如仇,容不得一粒沙子,小到只求三餐饱腹,一处避身雨棚。
“裴老弟,我是个杀人犯,是一个死刑犯,我一直在牢里等着吃一顿断头饭,然后去找我的小妹,可是后来我想通了,也想明白了,该死的不是我,也不是那陈家人,更不是我妹妹,所以我来投军了,挖坑砍木头的,都有没关系,要死、要冲在最前面,我吕千金绝不皱一个眉头!”他垂着头,颓然到了极点。
战争,权欲者的游戏,天下霸主的棋子,那棋盘汇聚的是多少人的鲜血,多少家庭的破裂……儿子从军,至后只剩下白发霜鬓的孤独二老,丈夫从军,留下的是新婚垂泪的妻子,父亲从军,撇下的是嗷嗷待哺的新生婴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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