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生就受到贵族教育的姬涟，几乎从来都没有说脏话的机会。就连说刚才那样恶劣的话语在她以往的印象中都是不被允许的，今天是在挑战她的底线了。

翡珑苦笑着打断姬涟，继续以她们惯有的方式交谈，仿佛自己是半血种的事实仍是秘密，仿佛她们还是朋友，甚至会是亲人。

“姬涟，你知道吗？我十八岁之前的生活是非常快乐的，我有个坚强的母亲，我有一群真诚的朋友。虽然生存仍有些艰辛，但是我仍然努力着，努力着有一天用自己的努力去改变我母亲的生活。可是有一天我却被强制的带离我熟悉的生活、我深爱的母亲、还有我的种族生活的区域。”

或许是翡珑的语气太过于平静，而这样的平静当中带着那种永不消散的哀伤与无奈，姬涟慢慢的靠近牢门，开始认真的听翡珑慢慢的讲诉。

“在那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有血族这个种族存在。当巴洛让一个仆人露出那血腥的獠牙时，我觉得我恶心的都要吐了。血族？不是只有小说、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种族么？当我真正面对的时候，我没有想象中的镇定与向往。我惊恐你们漫长孤独的永生，我同样厌恶你们吸食血液的习惯。可是巴洛却违背我的意志，强行将我初拥，初拥仪式上有个叫拉尼娅的领主攻击我。我那时浑身都疼。”

翡珑搂紧双臂拥着自己身体，好似有感受到了当时的疼痛。

“那种疼好像要把全身的血管都涨破。我身上又凉又热，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我只知道有人要攻击我，我能看到她长而尖锐的指甲，我能闻到她张开的血腥大口。我本能的逃窜反抗，大厅里被溅的都是鲜血，那些温热黏腻的血液黏在身上真不舒服。而我当时想得却是有谁能把这个女人的脑袋从我的脖子上拿开，她头发的味道真难闻。”

姬涟禁不住一笑，为了翡珑能在那样痛苦的时刻还能有这样无厘头的头绪而觉得好笑。可是她又不笑了，她想到了以人类十八岁的孱弱身体接受初拥，在初拥的痛苦过程中还要经历领主级别血族的进食，那样一定很痛苦。

“初拥后我安分的在巴洛的领地里生活，学习有关血族的历史与习惯。我是个懦弱怕死的人，即使巴洛把我从真人类统治区劫走时我都不曾挣扎，我挣扎不反抗，以求减少自己受到的伤害与痛苦。你看，我就是这么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我可以为了活着去做任何事情，即使最后的结果也是死。终有一天时机来临，巴洛也因为拉尼娅越来越过分的要求而默许我的叛逃。可是脱离巴洛的庇护，半血种的生存太艰难。我甚至在有心人的暗中逼迫下朝着拉尼娅的领地逃窜，可是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摆在我面前的只有自动去拉尼娅那送死或者是放手一搏混入特莱维特。”

“你当时害怕吗？”姬涟非常想知道，当翡珑想到要混入特莱维特的时候，心里有没有一丁点的害怕。毕竟，特莱维特是血族最高等的学府，如果不是当时的情况太过特殊，翡珑甚至连特莱维特的大门都没走进去就已经湮灭了。毕竟神圣的学府不允许半血种的玷污。

翡珑于昏暗当中点了点头，瘦削的下巴在仅有的灯火下显出一点莹白，却又瞬间隐藏在黑暗当中。

“害怕，可当我决定伪装成纯血种的那天，害怕就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战战兢兢的一路走来，获得了更长的生命。到了如今的地步，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只不过……”

翡珑一顿，斟酌的开口，嗓音不复刚才的清冷，有一点颤抖，带着些许小心翼翼：“我能不能再见赫曲一面。”

姬涟没有摇头，事实上，她听了翡珑的话后，除了翡珑的自作主张让赫曲陷入困境之外，她没有什么理由再去责怪她了。或许她站在血族的立场上，还需要对这个曾是人类且有着美好向往的女人说声抱歉。姬涟不是长老会或是其他贵族那样自傲、蔑视他人思想与权力的血族，她尊重任何作为与血族形体相似的人类的意愿。

可是她又无法点头，毕竟这件事不是她私自能应承下来的。她只是对翡珑说了再见，便离开了。

在那之后很久，翡珑一点点走出昏暗的角落，苍白的脸上布满纵横的泪水，她低低的叹了口气。

那气绵长且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