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婻手肘用力一顶，就将宇文闵顶开。他翻身一滚，平躺在地上，低声地笑，略微凌乱的头发和染血的锦袍令他看起来有些落拓，亦有些平日不可见的放纵。

“婈儿啊婈儿。”他仰面躺着，笑声恣意，所有复杂的情绪都被融糅于其中，黑沉的瞳眸烁烁发光，似讥诮似自嘲，“你看见了吧，没有人乐见我登上皇位。那个女人一直怕我为母报仇，父皇后宫的每个嫔妃都害怕我登基。她们觉得像二皇兄那样荒淫的人继位，容易讨好应付。而我，我一掌权便驱逐了大皇兄，幽禁了三皇兄和五皇弟，手段冷酷，谁不怕呢？”

凌婻盘腿坐在他身边，静静聆听。他费尽全力都要躲在门后，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行为吧？自幼生活在波云诡谲的皇宫的人，与活在刀尖上的人又有何异？

“可是，我没有杀他们。”宇文闵仰望木梁上空的彩绘藻井，语气凉薄，却出奇的坦白，“除了二皇兄，其他人我都可以让他们活着。”

凌婻一怔。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活不长。他对她说这些，是打算走最后一步棋了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二皇兄死吗？”他转眸看她，目光灼灼。

“羡慕、嫉妒、恨？”凌婻答。

宇文闵嘲讽地笑笑，道：“我嫉恨他什么？因为你心中只有他？你未免太看轻我宇文闵。他崇武好战，残暴不仁，我大靖朝若落在他的手中，必将陷入永无止境的战火之中。我虽未必会是流芳百世的好皇帝，但一定比他强。”

凌婻点点头，不语。可是他不知道，宇文璟早已不是当初的宇文璟。

“所以，他必须死。”宇文闵撑着地面坐起来，靠在门板，渐渐恢复力气，眼神越发亮铮铮，透出一股烈烈杀气，“北寒世子突然把二皇兄通敌的证据给我，此事必有蹊跷。不过无妨，我不介意顺水推舟。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就让二皇兄死在刑部大牢！”

凌婻睁大了眼眸，不禁吃惊，心底涌起浓浓的不祥预感。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宇文闵垂眸扫她一眼，轻笑，声音无温，“你肯乖乖随我回宫，难道不是早有准备？他们是不是叫你来杀我？你藏在袖子里的薄刃，打算何时割断我的咽喉？”

他连声逼问，眸底慢慢浮起慑人的寒意。

“你……”凌婻更加惊诧，脑中灵光一闪，豁然明白，“刚才你是故意让我得手！”

宇文闵“呵”了一声，没有否认。

“原来你在试探我。”凌婻只觉浑身沁凉，直至此刻才知道自己之前在鬼门关打了个转，“如果我那一刀刺的不是麻穴，而是致命位置，那么，当时死的人便是我。”

她凝眸直视宇文闵，眸光澄澈，犹如山泉清冽，不染一丝秽草。

宇文闵被她看得无端心生一分愧疚，默默抑下，沉声应道：“是，如果你要杀我，我必亲手解决你。”

凌婻无言。其实他没有错，怪只怪桃花依旧人面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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