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我一眼,就往里屋走。我跟着她,在后面朝她喊:“你有没有吃饭哪?”
她闭着嘴,坐到了凳子上。我又搬了个木凳坐到了她对面。
“你哑巴啦,”我问:“干嘛不说话。”
她用手杵着头,一副很头疼的样子。
我忽而觉得气急,干脆操着兴师问罪的口气,拿阿哥来激她:“你对我阿哥做了什么,他病了,你晓不晓得。”
她顿了顿,我以为她要说话了,但是她没有,而是干脆拉开了门,蹲到了屋外的水井旁。
我跟了出去,她背对着我。我走到她面前去,她又转了个身。
“你这是干嘛?”我问她。
她不说话。
“你有没有再听。”
她依旧不说话。
“我再说一遍,阿哥病了,你得去看他。”
她把耳朵捂了起来,还是不说话。
我终于成了倒苦水的那个人,而她,却成了那个装聋作哑的聆听者。
我记得我那天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了很多——
譬如,“我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死的,但我知道你妈绝不是我哥给害死的。”
又譬如,“那天是我哥下水救得你妈,你怎么可以狗咬吕洞宾呢?”
再譬如,“我哥是真心希望你好的,你怎么可以怪他呢?”
后来我再次走到她面前怒鼓鼓地看着她,龇牙咧嘴地骂她:“你这么狼心狗肺,简直对不起他。”
不知是不幸,还是万幸,后来的后来她终于说话了,可这唯一的一句就是“我没有对不起你哥,是你哥对不起我。”
我恨她,恨她的坏脾气,恨她的不识好歹,更恨她把我变成了一个喋喋不休的老妈子(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纯爷们儿),如此丢脸地说出这么一堆白搭的话。我恨,真他娘的恨,简直是恨透了,于是我出门的时候跟她说:“蜜豆,你没有心的”。
老天作证,她确实是没心的,就好比不久前她阿公给她过继,她跑到了祠堂去吵吵。
“听好了,”她嚣张地说:“你没有权力,替我决定任何。”
她就这么嚣张地跑了,剩下他阿公绿着个脸傻傻地愣在原地。
她所不了解的是,她阿公在老早以前就把她家的房契交给了我阿爹,而房契上,属得是她的名。
“窦泌就拜托你们了,没别的要求,只希望能把她家的房子留给她,让她也好有个念想。”
这是过继仪式的前一天,她阿公跑来我家嘱咐的话,他是打算把蜜豆过继给我们家。
我希望她能来,可也希望她不能来,这种矛盾的尴尬就在于:我不排斥天天见到她,可是我同时也不希望是已一个哥哥的身份,天天照顾她。倔强如她,就在阿爹让我给她送草鞋的那天,她拒绝了阿爹想要收养她的好意。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她对阿爹说:“这过继我是没想过的,”
“但往后,”她补充说:“我保证多去您家串串门儿,给您干干农活儿,帮点儿小忙啥的,这不打紧。”
我忽然间有些失落,但又有些莫名的欣喜,但这些情绪,我都不能写在脸上,于是我冷漠地说——
“嘴上这么说,可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了,哦,不,我忘了,你说过,你是没心的。”
“好啦好啦,”阿爹呵斥我:“你给我少说两句。”
“窦泌啊,”阿爹同她告别道:“那就不多说了,院儿里的鸡还等着我喂呢,我们就先走了。”
我跟着阿爹下了十里渠,但并没有直接回家。
“阿爹。”我跟他说:“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出去溜溜。”
“想偷懒儿?”阿爹埋怨:“家里的鸡还没喂呢。”
“这不还有您呢么,您要是不想喂,就让它们先饿着,等我回去喂也行。”
我跟他打了个哈哈,加紧了步子,就先他一步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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