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宙可不能相信裴美娘,主要是他不能相信沈藏晖!
差不多时候,太傅府,无花庭。
端木燕语看着只穿中衣、正匆忙披上外袍丈夫,愣愣道:“给熠儿收拾东西?”
“没错!你点!”沈敛实脸色铁青,急声吩咐,“西门那边应该是守不住了!我们得立刻就走!”
“费嬷嬷,你去替熠儿收拾。”端木燕语被他催促,下意识扬声叫进心腹费氏叮嘱后,转过头,目光炯炯望着丈夫,“那为什么只收拾熠儿东西?”
沈敛实怔了一下,停住系带手,古怪看她:“虽然说如今戎人大抵都西门攻城,然而其他门外也必然留有人手……咱们家死士,根本不可能护送所有人离开!尤其你们女眷甚至不会骑马,怎么可能一起走?”
“我不是为我自己问。怎么说我也是士族之女,这眼节骨上难道还会贪生怕死吗?”端木燕语站起身,走到衣架旁拿起自己衣袍,飞穿戴着,口中呢喃似道,“但柔儿还小,人也不重,大可以由你带着共骑,她是咱们嫡长女……平常是孝顺不过,她待熠儿也好,这些年来平辈里就数她抱熠儿次数多,什么都不跟弟弟争……往后……往后也能帮你照看些熠儿!”
“我得带着熠儿!”沈敛实皱起眉,见妻子动作忽然停住,他按捺住焦躁心,放缓语气,“再说颜儿不是西凉?咱们总归还是有一个女儿。”
端木燕语顿了数息,一直到沈敛实衣衫都穿好了,等着费氏送沈抒熠跟沈抒熠行囊过来,她才匆匆忙忙系好衣裙,低声道:“但柔儿也是咱们孩子啊!”
沈敛实此刻心中忧烦,没有听清楚,道:“你说什么……熠儿东西还没收拾好吗?戎人随时都可能打进城,咱们家离西门虽然不近,但统共一个城里,不能再耽搁了!费氏还磨蹭个什么?再叫两个人去帮手……实不行给熠儿穿好衣服就成!多带件裘衣就好!”
端木燕语藏袖子里手用力握了握,起身道:“你别急,小孩子东西琐碎,我这就去看看。”
“一点!”沈敛实皱眉吩咐。
端木燕语嗯了一声,步出门去庶子房里。
≈
nbsp;沈敛实等妻子出了门,才想起来自己也该带些细软之物以备后用。只是他平常后院里诸事不管,除了平常放点琐碎银子地方,也不知道大额点银票都哪里,叫了外间陪夜大使女进来问、因为突变都慌成一团大使女们却都说一时间想不起来了——他皱着眉头去找端木燕语催促给儿子收拾,顺便问下银钱放地方。
可谁想到他才走到儿子屋门前,却听到内中传出一声尖利得变了调小儿惨叫——即使此刻戎人攻城喊杀声正响彻全城,亦不能掩盖!
沈敛实心中一突!整个人忽然如坠冰窖!
几乎是紧接着、是费氏惊恐叫声:“夫人您!”
沈敛实踉跄着推门而入、转过屏风,立刻见到让他目眦俱裂一幕——名义上六岁,实际上却才满了五岁未久唯一男嗣,软软躺嫡母端木燕语怀抱里,稚嫩小脸满是痛苦与惊愕——看得出来之前费氏正依照端木燕语吩咐,将他叫醒后为他穿戴整齐。
簇黄栌地四合如意纹袍衫,是去年下半年时,端木燕语亲自花了一个多月辰光替他做。才做好时沈敛实还埋怨过为何要给小童穿这样灰暗色调,当时端木燕语解释是沈抒熠自己牵着这块衣料说喜欢……但昨晚除夕,沈抒熠还是穿了亲祖母郭姨娘做大红地锦袍。
如今费氏给他穿这套,应是考虑到了突围时不该穿太鲜艳衣袍缘故。
但现这些都无所谓了……沈抒熠被端木燕语紧紧握住小手竭力想要探过去位置、他心口,一支赤金长簪,几乎整个插了进去,只剩一个雕琢如凤眼簪尾,上嵌一颗殷红如血红宝石,随着沈抒熠痛苦抽搐,闪烁着冰冷刺目光芒!
管渗透出来血不是很多,但只看簪子插入深度,也知道——沈抒熠决计无救了!
可这个到死都茫然不知为何素来疼爱他胜过两个姐姐嫡母会猝然下此杀手孩子仍旧本能挣扎,眼角瞥见父亲身影,沈抒熠无力张合他苍白唇:“父……亲!救……救……孩……”
他没有能够说完后一个“儿”字,因为同样发现沈敛实进来端木燕语,冷着脸,目光平静,成年女子手轻易扼住了沈抒熠双臂,腾出来那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凤眼簪簪尾,狠狠一把拔出!
被簪身堵住鲜血刹时喷溅而出!
端木燕语向后一仰,却也没有全部躲过,稚子心头热血兜头洒了她一脸一头——精心保养而白皙娇嫩如少女颊上腮畔,淋漓鲜血带着腾腾热气滴落她昨儿才上身紫地鸑鷟衔花锦衣上,望之犹如索命女鬼!
她也不去抹一把,就这么一手按着沈抒熠,一手抓着兀自滴落鲜血簪子,抬起满面血污脸,目光平静犹如无风时湖面,看着手足冰凉、脸色惨白如死、整个人都不住颤抖沈敛实,用很平淡很平淡语气道:“现,你有空带上柔儿了吧?” ,本书章节,清爽,希望大家可以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