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照回到家已经近十点了，舅妈的牌局总是到半夜才散，一屋子里浓重的烟味和乱哄哄的说话声。何照躲进自己的房间——实在是算不上房间，不过是一间放杂物的小仓库，随意打点了一下就让她住进来了。

小房间不通风，南方的夏季又热又潮湿，何照睡在狭窄的半截沙发上，迷迷糊糊还没一小时，就大汗淋漓地醒来。

她不得已，只好偷偷跑去浴室冲凉。幸好牌局刚散场，舅妈正在数钱没顾上发现她，不然又要嚷嚷着浪费水了。

她脱下已经汗湿的衣服，刚刚把洗发水倒在头上。一回头的瞬间，她的眼睛对上一只从门洞里望过来的眼。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本能地抑制住尖叫，来不及做什么，伸手拿过一条毛巾遮住身体。可惜这浴室太小，避无可避。而那只眼睛却并没有被发现后该有的怯懦，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盯着何照。

连手指都颤抖着，浑身被抽光了力气。何照咬着牙迅速套上衣服，然后走过去拉开门，看见表弟站在外面，一脸得意的表情。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举起手一巴掌落在那张让她厌恶至极的脸上。

“啪”。

那声音太过响亮，让那张挨了巴掌的脸愣住了。

被欺负的经历太多了，寄人篱下的自卑和天性里的胆怯，让她常常向凶恶的拳头卑躬屈膝。只有那一刻，她觉得委屈，活得太委屈了。

果然如她所料，立刻反应过来的表弟，扑上来掐住何照的脖子。何照本就瘦弱，一下子受不住摔倒在地上。然后噼里啪啦的巴掌拳头落在脸上、肚子上，她力气太小，根本敌不住这么重的殴打。

舅妈走过来试图拉住表弟：“别打了，你爸马上就回来了，明天再说！”

已经疯了的表弟早就不管不顾了，何照躺在地上，感觉全身火辣辣的疼，脑子也昏昏沉沉的。身上如雨点般的拳头还没有停下来，她觉得她快死了。

手边的垃圾桶早就被掀翻在地，何照的手指摸索到一块硬物。她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向面前扭曲的面孔上砸去。

后面的事情只是隐隐约约，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张脸上血如柱般喷洒下来。然后是女人的哭声，救护车的急救声，人群的喧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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