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民汹涌,一如涨满河槽的洪水,突然崩开了堤口,咆哮着,势不可挡地袭来。
震动了京城的世家大族,无一不是神色大变。果然啊,长公主手段了得,怎么会轻易落败。不禁暗自舒了一口气,感慨自己持观望姿态再合适不过。
他们在庆幸的时候,也生起一种细思极恐的困惑,长公主究竟是如何煽动如此庞大的老百姓,单单论这份民心所向,就叫人毛骨悚然。
殊不知,老百姓最爱是道听途说,没有世家大族将其中水深看得透彻。在他们有限的认知里,谢绾既为圣女,福泽天下,一旦认定这个事实后,便已经根深蒂固。若没有触及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自是愿意站在荫蔽天下的临世锦凤这边。
且她前世吃透流言这个利器的苦头,自重生归来,她便刻意在老百姓中扬美名,行“善事”。磅礴宫殿,尚且是由一砖一瓦砌成,美名也不例外,一次又一次的积淀,一次又一次的壮大,直至长成坚不可摧的堡垒。
当然,也少不了有心人的护内。
高台雅阁一隅。
有一身穿着玄色长衣的男子长身玉立,衣襟上的木槿花似带着不同木兰的麝香,他长眉如刀锋,偏生漂亮得出奇,鼻梁挺直,薄唇勾人采撷,直叫人感叹好一个风流少年郎。
他的目光一直尾随着那个暗紫色长裙的女子,日光倾泻,裙摆上的血色曼陀罗婆娑飞舞,美轮美奂,却带着浓浓的杀气。
那是他的绾绾,放在心尖上的绾绾。
百里晟轩桃花眼布满了连自己发觉不了的温柔缱绻,以及浓重的侵略性。
只想把那般灼灼风华的她藏匿起来,唯有他一人,再也不让她离开他丝毫。
身侧传来了一道含笑邀功的声音:“四哥,小弟把这是办得如何?要知道那个顺天府丞油盐也不进,还是小弟将他的画卷拿剑挑起,他才乖乖就范!”
夏良瀚俊脸满是得意洋洋的笑意,一口大白牙明晃晃地很是耀眼。
待他望见百里晟轩笑得一脸温柔的模样,牙齿一酸,低声咒骂一句有什么了不起。
百里晟轩桃花眼微眯,整个人像是一把开了刃,出了鞘的利刃,自带着沙场特有的铁血煞气。
“嗯?”
不过是清冷的反问,却有一种威慑人心的力量,夏良瀚哪里还敢造次,忙不迭做狗腿笑脸模样:“小弟是说四哥和长公主真真是郎才女貌,四哥生得俊,长公主是京城独一份的美人,实乃良配。”
几乎是在一瞬间,百里晟轩的眸子蕴含着万千星光,无声却美好。
像是心情大好的模样,他微微感受颔首,算是应过了夏良瀚“违心”的奉承。
夏良瀚只觉得心里受到无穷无尽的伤害,被千万刀子剜过一般,疼痛得无法呼吸,就欺负他这种孤家寡人。
他心里默默在腹诽,但面上还是一副讨好献计的模样:“四哥为长公主做了那么多……”没有品行的事,譬如威吓贿赂,栽赃陷害,杀害了那些妄想传播对长公主不利流言的恶徒。一件件事,都为的就是现在长公主能够凛然大义率万民请命诛杀奸妃,受着万民拥戴。
还有沈侯府旗下的羽翼被硬生生砍去了不少,明日事发,沈侯爷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
夏良瀚看着面前看似邪魅明艳的男子,实则再薄凉不过,吞了一口水,心里抖索,默默地将后面的话咽下去,继续献媚:“要是长公主知道四哥为长公主做那么多的事儿,长公主必然会对四哥更加情根深种。”
百里晟轩剑眉一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良久,也没有开口说话。
夏良瀚面上尽是喜意,别提多得瑟,看吧,四哥这个纯情小处男懵懵懂懂,还不是得乖乖听他的话。
下一刻,却被重重打脸,只听百里晟轩漠然地否定他的意思:“不必。”
夏良瀚惊得嘴巴张大,显然是没有想到他四哥会这样拒绝他这条能够讨美人欢心的妙计。
他望着百里晟轩一脸冷漠的模样,心里暗骂其榆木疙瘩,不懂开窍。也不知道怎么把长公主抢过来的,难不成是用强的?
夏良瀚的表情越来越精彩,已经在脑海中想到了无数的恶霸强抢美人的绝佳戏码,不禁略显猥琐地阴笑几声。
耳侧又传来了男子喑哑的声音,夹杂着无限的深情与温柔,直叫人沉溺其中,偏生在同时,那王者一般的霸道与强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绾绾对我早已情根深种,不必再多此一举。”
登时,夏良瀚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火辣辣地疼痛。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痛苦地感叹,啊,打脸真痛。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以往沉默寡言的四哥是多么地友善,现在随时随地在伤害他脆弱心灵的痴男,当真是——叫人恨得牙痒痒。
百里晟轩眸子漆黑幽深,显然是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眸光危险得叫人脊骨发凉,像是亟待撕咬猎物的野兽。
夏良瀚掬了一把辛酸泪,抹了抹脸,含泪感叹,他已经二十有四,也应该找个好姑娘成亲了。
……
那一头,谢绾已经率领万民逼向了皇宫,她步伐轻悠,一步步拾阶而行,渐渐映入天际的日光下,曼妙的倩影覆上了一层熠熠生辉的圣光。
她神色凛然,且是极为咄咄逼人,偏生眉梢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妩意艳得动人。
她像是高高在上的贵主,领数以万计的臣民拾级而上,登上那个叫人仰望的位置,又似天生魅惑的妖女,颠倒众生,任凭着手下的恶鬼在作乱,在祸害俗世。
“诛奸妃,还正道!”
众人声势浩大,十里仪仗,惊天动地,一道道巨响如同当空闷雷一般,滚得很远很远。
守宫门的侍卫耳朵哄了一声,整个都有些麻木了起来,他们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眼前风情款款而来的女子,这可不是残忍杀害了安乐公主,谋逆造反,后是畏罪潜逃的长公主吗?
他们持着银枪的手在颤抖,对着眼前的女子有着莫名的畏惧。
谢绾就这样站在宫门外几丈的地方停下,暗紫色的长裙恰好随风飘荡,勾勒了窈窕身姿。
她稍稍抬起头,神色倨傲极了。这一刻,她恣意妄为,无所顾忌,眼中的野心勃勃亮得惊人。
背后的万民也停下,咆哮的声音渐渐稀疏起来,越来越低,最后再也听不见。
一瞬间,四处都陷入了诡异的静默,空气凝结不动,皆是压抑得可怕。
几个侍卫警惕地望着眼前的长公主,宫中想要放出传闻的人皆是被杀个精光,但他们不是宫外人,又不是受人蛊惑的刁民,自是知晓安乐公主宴上的血腥打杀。
长公主命人杀死那么多侍卫,作为同胞的他们,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哀切。
谢绾微微一笑,嗜血而妖娆,像是夜间昙花一现,迫不及待地在勾引。
美极,却也高贵至极,容不得亵渎。
几个侍卫晃神呆愣,痴痴地看了谢绾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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