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铭翎圆圆的眼睛亮了一下，明知道他说的只是平常人眼中的情意，还是抑不住心中的激动，“有过就好，哪怕只有那一次也好。至少，在多年以后，你还能为我想起那句人生只如初相见的感慨。”

“翎翎你好好保重，我们有缘再见。”

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忽然乌云密布，没多久便下起了大雨。那人头也不回地离去，那么潇洒俊朗，和初见时一模一样。

“绝觞哥哥，谢谢你给了我一场刻骨铭心的初恋。虽然只是……暗恋。”

望着他的背影，帝铭翎眼中的泪花已经打转了许久，那个白衣少年曾像英勇的骑士一般闯入她的生活，陪她走过了十年时光。

可惜，从此再无交集，再无音讯。

骑士突然离去，会有不适应的感觉，可是却奇异地没有心痛和绝望。就像当年她在街上看到的那个皮影，被人抢去时，她会愤怒，会嫉妒，后来更是想尽一切办法得到它，但得到之后并没有多少感情，没过几天就腻了，丢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其实这么多年以来，除了懵懂的喜欢外，对绝觞哥哥更多的是习惯，一种从意识和心理上养成的习惯。习惯了将他作为她的附属物，而绝觞哥哥从来都不是物品，他并不属于自己。

这是感情的占有欲，而不是真正的……爱。

雨越下越大，淋湿了身子，却也浇灌了她方才还荒芜的心。

此刻她只想痛快地哭一场，喜极而泣。终于有勇气说出隐藏在心中十年的秘密，不用再因彼此的身份有所顾忌。即使她知道那个答案，还是问了出来，也算是了却心中的那点执念，亲手给这段懵懂的感情画上一个句号。

打转的泪水终于如决堤的水一般夺眶而出。许是隐忍了太久，她哭得狼狈不堪，全身也湿哒哒的，何其应景。

不知何时，模糊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高佻的身影。他撑着油纸伞，面带微笑，眉目间尽是暖色。不同于千绝觞的清润忧伤，也并非帝宸邪那样的人间绝色，却切切实实地给她撑着伞，陪她淋着雨。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娘子这里伤心难过，我不在这里该在哪？”

“谁是你娘子？”

“这里除了你一个女子，还有谁？”千陌霖的声音暖暖的，如同冬日的阳光射入料峭的寒冰，给人一种此生无憾的直觉。

“你别用那种眼神瞧着我，我可没什么特殊的癖好。”千陌霖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太监，那目光要多火辣便有多火辣。

“噗嗤”一声，帝铭翎破泣为笑，“想不到你平时呆的像个木头似的，还会说冷笑话，不过，暗中说人坏话不是君子行为哦！”

“在我娘子面前，我不是什么君子。”千陌霖一把合上雨伞，眉目含情，牵起她柔弱的手，拉入怀中，轻拍着肩膀：“哭够了就跟我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

直到很多年以后，两人的弥留之际，她才知道，这一生听过最动听的一句话是：哭够了就跟我回家吧。

金銮殿外，两道绝色的身影目送着远去的一对人儿，眼中满是慰藉。

“真好，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归宿。”

“再看他们我就吃醋了！”帝宸邪摸了摸她的额角，“你身子不好，我陪你回去歇着吧。”将她冰凉的手放在他胸膛，拦腰抱起，一个箭步便到了凤栖宫。

路上遇到了许多宫娥，只是她们已经们见怪不怪。这位嗜血帝王对皇后的柔情早已传遍了各地，他本人更是成了全国男人中的模范。

“小姐，这是玉娆留下的。”夜曦凰刚被放下来，幻音便迎面而来，眼中闪过担忧之色，“他说他回来的。”

“你们俩这么盯着我作何，放心吧，我的身子早就恢复了，不至于连这点事都承受不了。”缓缓摊开信封，隽永的字体骤然呈现于纸上，“小姐，感谢这么多年来你和鬼域的兄弟对我的照顾，玉娆铭记在心，只是秋瑾渴望自由，一直惦记着外面的世界。可惜，她生前未能如愿，便一声不响地离开我们了。这次，她终于彻底解脱了，她说她想去广袤无垠的草原，去看蔚蓝深邃的海浪，去豪放粗犷的沙漠，去看尽世间的美景……现在，由我带着她去实现这个简单而遥远的梦。还有四使中的其他三人，经历过一些事之后，相信大家也比以前更成熟了许多，要学会珍惜眼前的幸福，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知后悔。有秋瑾在天上看着大家，你们一定会幸福的。勿念，玉娆留。”

“没事吧，别忘了还有我们一直在你身边。”帝宸邪将她拉进怀中，静静地抱着，等待她开口。

“没事。”夜曦凰摇了摇头，玉娆会走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表面上风流的他实则是个深情且专情之人，一旦认定了就不会改变，哪怕过去再长的时间。

“出来吧，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不觉得累么？”千绝觞自出了东辰后，便一直有人在身后。本以为是之前在江湖上的敌人，可跟了这么久也没见动手，周围也没有任何可疑的杀气，想必是熟人了。

“是你？”

“敛霜自知无颜面对公子，也不求公子的原谅，只希望您能给我一次悔过的机会。”敛霜跪地，因为自己疯狂的爱恋，之前和黑袍勾结，迷惑秋瑾陷害夜曦凰，传递假消息挑拨东辰与南岄的关系，甚至将南岄的行军布阵图偷给了东辰的叛军……

这些公子都知道，却只是对外宣布军中出了叛徒，默默帮她压了下来，否则自己早就暴尸荒野了。

“敛霜，看在你跟随我多年的情分上，我奉劝你一句，虔诚和悔过在心不在身，日后好自为之吧。”

了却心事后，再无遗憾，千绝觞面无表情地离开。

敛霜的心太大，装得下许许多多的东西，其中阴谋诡计至少占主导地位。而他的心太小，小到在报仇雪恨之后，就失去了目标，弃了江山，放了红颜，所以他给不了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