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娘一直忙到快中午，才听到了丫头回早上娄静初没吃饭的事，她好意过来请娄静初一起吃午饭，可娄静初的心情还未转好，想着自己过去可能又要招人厌烦，不如拒绝。所以也没有开门。

她越发的讨厌自己了，对，自己也不是好的！当初为什么不学那烈女一头扎到水里死去，那样不也不会有现在的难堪吗？

她以前觉得烈女是蠢的，到自己身上才发现，或许是蠢了点，但着实是干净啊，虽然是杀灭性的扫除，可是也不会像现在的自己这样，自我唾弃啊！

人一旦闲着久了就会胡思乱想，娄静初是又闲又病，有思想却少历练，极容易就钻牛角尖。渝娘下午已经派人打开了门，给她送了吃的，并且自己留下陪她聊天，娄静初推说因为月事来了，心情不好也没有胃口，实在不想说话，佯装着吃了几口等渝娘走了她却一阵恶心趴到水盆旁又干呕，等胃都抽痛了，看看水中的自己，只觉得面目可憎。

一天的折磨下来，心情没有好反而越来越坏，想法越来越不靠谱，等到夜幕降临她眼中突然迸发出一股狂意，自己怎么那么胆小？当初不敢问玉鳞，如今连个石头女人都不敢看，都怪自己无用！

她挣扎着出门去，身上还穿着早上时的衣服，只是出了一身虚汗没有换，此刻已经觉得一点都不保暖，夜色朦胧，娄静初脚步虚浮。她直奔那个石像的位置，远远看过去那石像依旧是给人柔和的感觉，可是在她心里已经变了味儿，为什么会有这个石像呢？是谁做的？是祭奠什么？

远远地看着，突然她眯起眼，那里似乎还有一个身影！一身被夜色渲染的月白，直挺挺地立在那里，那个侧面轮廓令她心惊，令她眼热，令她耻辱。如果她不像现在一样心思烦乱，那么她肯定会错过这个人，如果那个人不像现在一样专注，他也会错过娄静初，不幸他们此刻都不在自己的平常状态，所以这次相撞注定是要不寻常。

直到那男子伸出一只手放在石像的手上，然后低头抵着自己的手背不知在干什么，娄静初感到一股火焰从肚里冒出，撩痛了自己的喉咙。

她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

跌跌撞撞，不顾自己是否踩到了石板，是否踩进了土坑，她大口呼吸着。那人在她没跑到之前就察觉了，他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来人跑近。

娄静初看着他越来越近，不！她什么都不想问了，他来这里做什么，他为什么抵在这个女子身上这样伤感的样子，这石像是不是他的？她都不想问了——她只想打他一耳光！

让他在这里！让他跟这个石头女子有瓜葛！让他对自己做了那样的事！让他不找到自己解释！他为什么早没找到自己而是在这里……

这应该是娄静初这辈子第一次有打人的念头，她高举着手，一步就到了他面前……

寂静，却是一秒钟的寂静。

最后娄静初一头撞到了那人的怀里，像一枚虚弱的炮弹。因为她没收住，她太想打人了，也确实要打人，可是在手都已经举起来的时候，她也看清了男子。

他差一点就是玉鳞了！

真的就差了一点点，现在回想，那轮廓那感觉还是对的，可就是转过身这样近看，又透着那么点不同。娄静初一个惊吓手没打出去腿脚也没收回来，就撞了过去，如果那人一闪身，她准得和那个石女子撞在一起，可人家是石像，比她硬了那么多，头破血流的只能是她。

好在，这个人没动。他就挡在石像面前，甚至都没伸手拦一下娄静初，就任她撞了过来。

娄静初撞的有点恶心，她慢慢滑到地上，眼睛和脑子似乎还在壳子里晃悠，眼前摇摇晃晃。

“你不是……”她只说了这一句，就捂着喉咙干呕起来，那人一直挡在石像前，仿佛他要保护这个石头的女子。

“你是谁？咳咳……”娄静初抬起头，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很不成样子，她必须大口呼吸，可冰冷的空气剌着喉咙，也使她恶心。可是她已经困兽斗了一天了，她急于有什么突破，能把自己从这种状态里拉出来。

那人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看，然后转身走了，娄静初一阵绝望，是不是现在谁都会看轻自己呢？

“你和玉鳞公子是什么关系？”娄静初喊了一句，那个人果然停住了，他缓缓回过头，虽然看不清楚神情，但能感觉到他身上一瞬间散发出的排斥。娄静初笑了，就算是最后他会杀自己灭口，那不是也有了个结果吗？

那人果然走过来，娄静初闭上眼，也好，最后死在这样相像的人手上。反正没有亲人，身份尴尬，前路渺茫……

感觉那人碰到了她的下巴，娄静初张开眼，她的眼泪突然流出来，“杀我之前，可以让我打你一下吗……就一下……”

那人停住，就那么看着她。

娄静初不再克制自己，眼泪一滴滴打落下来，她喜欢这样模糊的视线，让眼前的人几乎和玉鳞完全重叠。

“我就是玉鳞公子。”

娄静初一愣，看定他，他竟然回答了。

她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眸子慢慢向上，看向那个高高的石像。许久，又把目光转到这个男子身上，玉鳞公子，他也是玉鳞公子……

男子又端起她的下巴，使她正视他，他的手指修长而柔软，却没有温度。

“是你当初抛弃了玉鳞吗？”

男子再次定住，娄静初望着他，他果然和玉鳞一样，脸上的表情不会造作，几乎是个开放的信息窗口，即使想掩饰也总是慢半拍。

她记得刚认识玉鳞的时候她问过他。

“你没有父母吗？”

“我只有父亲，他没死，他去了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