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自量力！”忽耶手一翻，砍刀横着刺向容李，搁往常，他这一刀必要扎进敌人的心脏，可是现在，忽耶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小女孩，只见她原地侧身，腰部以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堪堪躲避了他的砍刀。

他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有些故意的慢动作，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瞧得上这个愚蠢的拿着簪子来刺杀的小女孩，此时却不得不重新正视她的力量。

“有意思。”忽耶一挑眉，砍空的刀缓慢地收了回来，重新摆了个姿势，准备迎战。

这是对敌人最高的赞礼，即便对方只是个小女孩，忽耶也没有自大地轻视。

容李看着他这个模样，心里有些颤抖。刚才那个扭腰躲避的姿势她已经有十年没有做过了，刚才那一下就是仗着年纪小骨头还没长好，所以才能躲过那一击。可是她已经失去了最佳的刺杀机会，再跟这个已经正视她的男人打，根本就没有赢面。

容李用眼角余光撇了一眼还被包围着的阮从书，无比后悔为什么只顾着贪玩却没跟来城外施粥，现在城外的灾民没一个认识她的，她就是想干点什么，也没有那个权利。

“他是你什么人？”忽耶好笑地看着被灾民围起来的阮从书，笑道：“听说广阳县令家中有二女，一女嫁与檀州府知府公子，二女年约十岁，也许，就是你？”攻打一方，哪怕只是个小城，作为将领自然要将城里的一切都打探清楚。忽耶上下打量了容李一番，嗤道：“不过你倒是跟你那个废物爹不太像。”忽耶故意将阮从书说成废物，虽然他并不认为这个书生是一个废物。

“你还没资格说我的父亲。”容李抬头挺胸，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说她活着是因为有一个幸福的家，不如说有一对关爱她，时时刻刻陪着她成长的父母。前世的父母一个是警察一个是医生，自她有记忆起她就是在寄宿学校生存的，她当然知道她的父母很爱她，不然她爸爸也不会只要一有空就教导她一些防身术，他们尽了他们所有的能力来爱护她，只是工作不允许他们陪伴着她而已。可是阮从书和魏氏，在她七岁以前，都是日日夜夜陪伴她的，只有阮从书当了县令后的这三年不经常陪伴她了，却也是日夜得见的。他于她，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父女之情，而是她的信仰，她活着的动力。如果这一世，要做出一个选择，她希望，阮从书能够好好地活着。

“哦？那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竟是没有打容李的主意，反而朝被围护的阮从书而去。北疆不缺信仰，新朝人却信佛者多，可是刚刚，忽耶实在不想承认，他竟然在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眼睛里，看到了决然的信仰之姿。她以守护信仰的姿态挺直了身躯，他就要将她的腰板打折，并且消灭她的信仰。这是他一贯喜欢做的事，不是吗？忽耶邪恶一笑，大声道：“塔林！把她给我带回去！要活的！”砍刀却不停地砍向人群，直奔阮从书而去。

“住手！”

容李没有想到忽耶这般不按常理出牌，伸手要拦，却不想喊声太大，被阮从书听个正着，待发现是女儿来了，忙道：“李姐儿。”

虽然他气息虚弱喊不太大声，可是时刻关注他的容李却隐隐约约听见了。

“爹……”

容李一个慌神就被塔林拦腰扛起来了。

“放开我！”容李不停地挣扎。

远处的阮从书看到容李被抓住，大为慌张，忙想去救，却被灾民死死地拦住了。阮从书气得大声地喊：“那是我女儿！我得去救！快闪开！”然而，并没有人闪开，在灾民的心里，县太爷要比县太爷的女儿更重要。阮从书心里一阵绝望，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恨自己。

容李被塔林扛着，颠得她有些反胃，眼看着城门在视线里越来越远，她停止了挣扎，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她太弱了，弱到以命救父都做不到。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流进脖子里，一阵冰凉。

塔林扛着容李跑得飞快，直到体力不支，才找了个背风处停下来。塔林将容李摔在雪地上，自己呼哧呼哧地去查看身上的伤口。塔林人如其名，高大壮硕得像个小塔一般，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却没有什么致命伤，有的是被咬的，有的是挠的，甚至有的是被烫的。城外的灾民口粮都是在城外煮，想是哪个拿了柴火拼命了吧。

容李被忽耶扛了这么久，本来就不是很厚又沾了血的棉衣透进了风，干巴巴地有些冷。再看那塔一样的塔林，没两下就把身上的伤处理好了，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馍馍，就着冷风也不管有多硬，一口塞进嘴里，吭哧吭哧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