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极记得当自己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挥军南下，剑指京师，他提着从不离身的青锋宝剑一步一步踏进皇宫，剑尖的血一路走一路滴，一直滴到养心殿。

他的父皇太宗皇帝就躺在后殿里，身边只有一个伺候的老太监守着。父皇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浑浊的目光里只有一片死寂。

他知道他的父皇病入膏肓，快死了。只是他从没想过，父皇行将就木的样子，还是会让他感到心里一痛。

记忆中的父皇，一直是那样的高高在上，不可亵渎。如今却毫无反抗之力地躺在自己面前任人宰割。他第一次觉得，父皇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他当然从父皇手里顺利的继承了皇位，而父皇临死之前，只跟他提了一个要求，放过他所有的兄弟。

他并没未立即应承下来，直到父皇告诉他一件事儿，原来当年在背后放冷箭，杀了自己大哥和二哥的人就是他的父皇。

而且，父皇不仅杀了自己手足，登基后为了让自己的弟弟一心辅佐自己，更设计害死了弟弟唯一的儿子。

听了这些秘辛，他并未动容，事实上父皇的底儿他早就查得清清楚楚。无毒不丈夫，他不觉得父皇当年那么做有什么错。

可父皇毕竟老了，当兄弟相残的戏码在自己几个儿子身上发生，他却无法接受。

“皇叔被父皇害得失去了唯一的子嗣，他心里的怨恨我并非不知，不说而已。这么多年，父皇一直善待于他。可我却不愿让这颗毒瘤长在身上，非要拔除了不可。”

楚君极看着孔维德渐渐将脸从毯子里露出来，四目相对，他缓缓道：“当初将你贬至江阴，固然是恼了你欺我骗我，瞒着我偷偷服避子丸，其实是我得到消息，皇叔谋逆之心日重，且背地里动作频频，我怕他对你不利，更怕他以你相要挟。于我而言，你便是软肋。我只能把你打发得远远的，让天下人以为，我厌了你，弃了你。”

孔维德横他一眼：“那后来呢？你劳师动众，南下来寻我，就不怕他对我不利了？”

见她愿意搭理自己，楚君极心里一阵窃喜。

“唉——”他叹息一声儿，“这不是实在放不下你吗？”

接着又正色道：“我在他身边布下了许多暗探，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原以为他翻不出什么花样，没想到他竟与前朝余孽勾结，甚至不惜借助外族之力，颠覆朝纲，这便罪无可恕了。”

孔维德慢慢坐起身，楚君极连忙把靠枕放到她身后，让她坐得舒服些。

“前朝余孽？”大楚建国三十余年，到如今民心思定，所谓前朝余孽应起不了什么风浪吧！

楚君极面色凝重起来，起身走到窗边，窗下的桌上摆着一盆儿不知名的花，开得热闹好看，他伸手摘下一朵，在手心里揉碎了，摊开掌心，红色的汁液沾染了手掌，像受了伤似的。

“当年祖父攻下皇城，占领皇宫，把前朝皇帝赶下帝座。为了彰显仁德，祖父并未杀害前朝皇族，而是将他们软禁起来。当年的前朝太子不过十岁出头的少年，祖父也未将其放在心上，疏于防范。那太子也是能忍，在祖父面前装了的窝囊废。第五年，祖父旧疾发作病倒，他趁乱将伺候自己，且怀了自己骨肉的宫女偷偷送出了宫。待祖父发觉派人追查时，那女子已不可寻。祖父一气之下将前朝太子的人头割下悬于城头，可终究没找到那个宫女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