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的时候,易安找了一天,终于找到了那个藏在高楼大厦后的老旧小区。
小区里,有老人领着放学的孩子回家,孩子一手手拿校门口刚买的玩具摆划,另一只手被老人牵住,鲜艳的书包背在老人身上并不显违和。
这几天前还是李俊凡住的地方,但她走了,而易安不知为何,想过来把它租下。
那人已经不记得有个叫易安的朋友,她们每天一起工作,下课一起去食堂,而旁边是起哄的学生。
这种感觉很不好,曾经的好友,如今忘却了自己的存在。
也只有死人才有这待遇。
那俩人住的地方是一栋深灰色外墙的老矮楼,水泥砌出的阳台,密密麻麻的装满了铁栅栏,居民们在阳台挂着衣服,摆上草,偶尔也会往下边倒水,惹得大爷大妈一顿骂。
易安照着手里的纸条上楼。
楼道间极其狭窄,每一楼四户人家,全是黄色油漆的木门,门上贴满“疏通下水道”或者“备案开锁”的小广告。
李俊凡和顾寒住在顶楼,301室,生锈的门牌只有一颗钉子固定。
隔壁飘来炒菜的香味和教育孩子的声音,温馨幸福。
快到的时候,房东老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闪出来,拎着两袋卤菜,满脸讨好的笑容,“你就是昨天打电话的......”
李俊凡点了点头。
“哦,那你是干啥的呢?”老太太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下易安的职业。
易安想了想,犹豫了一下。
“之前我是当老师的。”
老太脸色突然就变了,她警惕地扫了眼易安全身。
看着易安一身ol装,皱起眉头问道:“哦,你认识李俊凡吗,她也是个老师。”
“算是不认识吧。”李俊凡轻声说。
老太太没有理会这奇怪的回答,只见双眼仿佛精光四射,“那就行那就行,我跟你说啊,那个女老师是上一个租客,整天都出去喝酒,后来不知道还从哪儿带了个小孩回来......”
但说着说着,她知趣地闭嘴了,面前的女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感觉像块冰。
“你不会喝酒吧?”老太太问。
“不会,”易安说,“可以把钥匙给我吗,我想进去看看。”
“哦哦哦,可以可以,”老太掏掏手里的小包,从一串钥匙中抽出一把来递给易安,“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呀,我这儿先走了,还有人约了我看房子呢。”
这是侧面暗示易安自己这儿房子还多,但易安没理会,自顾自地就把钥匙插了进去。
门开,夕阳扑面。她站在阳光里,愣住了。
“怎么了吗?”老太发现有些不对,探着头往里看。
一个男人就在里面,他坐在床边,面对着夕阳,留给两人一个背影。
“没什么,你要有事可以先走。”
易安的语气很平淡,让老太感觉被冰块膈着,于是赶紧拎起卤菜蹬蹬地下楼。
易安把视线投回房内。
太阳就要落下去了,黑暗从窗外蔓延进来,男人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墙上。
外面隐约有喧闹的声音,放学的孩子们在操场上打篮球,而他却感觉与这一切喧嚣分离,遗世而独立。
易安关上了门,无声地走到了男人的身后。
沉默了一会儿,她看着窗台处问道:“你还在想她吗?”
窗台那儿搁着一张小桌,小桌上放着几盆多肉,易安想象着几天前,两人就是在这张桌上,面对面地吃着晚餐,侧脸映着晚霞。
心里突然有些堵得慌。
“我会想,我想着所有的人,”顾寒轻声说,目光似在眺望远方,“但我还是记不住,他们人太多了,有些又太久远,所以我只能尽量让她们在我脑中多停留一下。”
“但她们却把你忘了。”易安毫不留情。
而我不会忘。
但她没说下半句话。
顾寒垂下眼,脸色平淡。
“不,她们忘的不是我,”他说,“她们忘的是顾南,顾楠,还有顾寒,还有阿尔托利亚......不要把角色和演员混为一谈。”
易安一噎,她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这对你来说这是演戏?”她皱起眉。
“怎么可能,”顾寒摇摇头苦笑,“演戏也要投入身心的好吧,不然也不会有入戏过深这种说法了。”
易安突然沉默了。
所以每一次都是真的去爱了吗?
但爱过之后却被永远的遗忘了吗?
她突然不敢再想象。
该有多坚强的心才能忍受这样的痛苦。
这些年他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么?
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爱过的人均已将他遗忘,描述他的文字都已抹去,讲述他的故事全部终结。
寂静的深夜里,就坐在那间事务所里,听着外面的喧嚣,看着外边的灯红酒绿,一个人守望,等待着哭泣的人敲开窗户,然后签下契约,陪伴着那些孤独的灵魂前行,直到他们不再孤独,但他自己呢?
或者真正的顾寒其实根本不存在,那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藏进房东的屋子里也不会管,站在人群也无人注意。
易安看着顾寒,突然想说些什么,也突然想将他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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