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王兆微微点头。

柳清艳看向门外，道：“好了，出来吧，不必藏着。”

她的话音未落，小鹧鸪便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站在偏白的灯光底下，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煞白一片，加上没有什么表情，一眼看过去还是有些惊悚的。

柳清艳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看看，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叫他治治，他也听不懂。他也应该跟鬼见愁一样，什么都还没有吃呢，刚才我也叫他来吃了，他也还是什么都听不懂。”

说完了，柳清艳看向鬼见愁：“你不是说金错刀教了你指使他的办法吗？你来试试。”

“我吗？”鬼见愁看向柳清艳。

“嗯，”柳清艳点头，“他应该先吃点东西，然后去疗伤。虽说没有痛觉，但是这样程度的伤再多积累几次而不去治疗，一定会死得很早吧？”

鬼见愁盯着小鹧鸪看了一瞬，点了点头，转向大双：“大双姑娘，便麻烦你走一趟，去叫大夫过来。”

大双点着头应下便转身走了，柳清艳又唤了下人进来去拿些吃食来。

在鬼见愁的指挥下，小鹧鸪老老实实地吃了东西，又端正坐在桌前，等待着大夫的到来。

“你们知道吗，”鬼见愁站在小鹧鸪的面前，双手交叠抱在胸前，“我在记忆里梦见了小鹧鸪，梦见了关于他的很多事情。我和他好像一直都是不错的朋友。”

王兆与陆玉简有些惊讶，而柳清艳似乎在惊讶之外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鬼见愁叹了一口气，道：“自从我在金错刀那里学武，我就已经一直见到小鹧鸪了。他因为身体不太好，所以要被做成傀儡，一直浸泡在药水里。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昏迷着，不过也有些时候他是清醒的。”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也有的时候，他会被带到外面晒太阳吹风，金错刀说那样能够让药液渗入得更为均匀。一开始他是一直昏迷着的，但也有的时候，他会醒过来。”

小鹧鸪醒来的时候，对于鬼见愁而言是绝对快乐的时光。

一直都没有什么朋友的鬼见愁终于遇到了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虽然同在水深火热的痛苦之中，但是两个人只要在一起，不管是说说话，还是一起看看云，都是绝对快乐的回忆。那是两颗孤单的心依偎着取暖，是鬼见愁的记忆里一段极为珍贵的时光。

小鹧鸪一开始还是有着自己的意识的，也还会说话。他对鬼见愁保证说：“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那时候的鬼见愁只是苦笑：“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你怎么保护我？你很快就变成傀儡了，到时候，你一定连我都不记得了。你怎么保护我？”

“不，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小鹧鸪说得极为坚定。

“后来他渐渐地真的失去了意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也不再出去晒太阳吹风了，”鬼见愁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小鹧鸪看，“我记得有一次，他昏昏沉沉的时候，跟我说，要是他有一天死了，他一定会在死之前保证我的安全。好像是这么一个意思吧？这句话我一直记得，记了很久。不过后来我记忆太混乱了，我就忘了对我说过这些话的人是谁。”

陆玉简与王兆唏嘘感慨，柳清艳神情复杂地看着小鹧鸪与鬼见愁。

大夫还没有来，鬼见愁弯下腰，与面无表情的小鹧鸪对视。他叹了一口气，道：“我记得那时候的我对他一直都挺不好的，我很不耐烦，想要逃走，又觉得，他只是说说会保护我，但是金错刀惩罚我的时候，我也照旧受了惩罚。”

所以，他在后来把小鹧鸪迷失在了自己混乱的记忆里。要不是最近这段时间的刺激，他也许这辈子都记不起来这个人。

大夫到了，鬼见愁直起身来，叹了一口气，用特殊的语调对小鹧鸪说了一声：“乖乖地接受治疗，不要乱动。”

小鹧鸪很轻地点了点头，鬼见愁大概是不忍心看，便转身走了出去。

其他人都没有走，当大夫解开小鹧鸪的外衣，露出里面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的肌肤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即便是见多了伤者的大夫也愣了很久。

柳清艳看着小鹧鸪，很轻地说道：“他也把你当成好兄弟。所以，活下去。”

柳清艳很清楚地看见小鹧鸪的手指动了动，嘴角慢慢地勾起了一抹浅笑。当时的她不知道，没有一个傀儡会露出表情，尤其是微笑。

如果不是意志过于坚定，笑容对于一个傀儡而言，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