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程下去,他虽然赤身裸体,也不以为意,心思反重,因为沿途非但没有看到一个人,便是飞鸟兽类也难得一见。他内心慌慌,走了那么多路,放在以前,不说十里一镇,大城市也早就该现身了。那些熟悉的高楼大厦面积巨大的城市哪里去了?就是旧了倒了毁了,也还能看到端倪啊。他想起地行时遇到的废砖废瓦和锈蚀金属,难道是
这个下场?这么快?他越来越担心:新城在哪?会找到奶奶姑姑她们的消息吗?
他终日穿行在森林中,夏天蚊蝇太多,他身不著衣,被扰烦不过,只好暂时藏身地下或石穴中,等到天气凉透了再行;阴雨严冬天气,方向都不可辨,行走也是淋漓滞缓,如此实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寒暑。
到了大高原,天气陡地寒迫,而且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朗日高挂,转眼就乌云翻滚带雨飘雪。他此刻不光地行越来越精湛,饥渴感觉越来越淡,困了累了,只需找个干净的地方,钻入地下,吸收大地能量,出来时准是精神饱满,体健步轻,甚至能借风而行,所以虽然心神俱疲,满身灰褐,竟还是血气不减。只是胸腔中的热情越来越冰冷,心存的希望也渐渐的消失。大高原进入了寒季,他虽然能与大地融为一体,但大高原上到处是高山大湖、冰川沼泽,地行辛苦,又兼空气冷极,寒风如刀,他又无目标导向,只能大致辨循水系,强忍至青海湖畔时,再也不能前行,只好掉头折回。
他对印象中的十数个大城市位置能作大略判断,但奇怪的是无论黄河还是长江,一路细加寻觅,并没有见到一楼一房,他不相信大洪水这么厉害,这里是内陆,几百上千平方公里的大城市,全部夷为平地?人类引以为豪的文明就这样荡然无存?此后他心中更生气馁,昏昏噩噩,已是行不由心。他不知道这一路下来的景象已经渐渐地剥蚀了他的意志,累积的失望已经彻底推倒了希望,让他甚至对生命已然麻木。他时而觉得自己是一池潭水,时而觉得自己是一陈寒风,有时在地下乱行乱窜,有时在密林中踉踉跄跄。也许他躲过了大洪水,却回避不了思想的荒芜和感情的枯竭,果真那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他已完全交出了自己的生命,任其飘零,无论猝然灭亡还是慢慢消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