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吧,Cheung。你不应该提及灵魂这个词,”亚历山大耸了耸肩:“没有科学证据表明它有灵魂,我们也一样没有——但别忘了,是我们赋予了它智力和长生,我们就是它的造物主,是它的神。”
我们是她的神。我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
隔天我们回到实验室的时候,亚当的尸体浮在水面上,它带着的触手不见了。
监控视频显示它们已经完成了交配,蓄水池里的催情素已经过滤掉了,雅典娜躲在她的藏宝箱里,不愿意看我。」
1997年11月
「雅典娜即将临盆,她这几个月都很慵懒,总爬在蓄水池的底部发呆,再也不愿意玩拼字游戏,也不回答我的任何问题。
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研究室一致决定产卵后立刻把雅典娜和孩子们隔开,毕竟我们不知道第二代会是什么生物,集中孵化的危险性太大了,最科学的办法是隔离后采取单独人工孵化,这样对雅典娜的身体也好。」
1998年1月
「雅典娜生产了,她一早就钻入了蓄水池里为她准备的“产房”中,早晨八点我们看见了一颗颗透明的卵子开始整齐有序的排列在“育婴室”里。产卵持续了将近3小时,雅典娜会用吸盘将每一颗新的宝宝擦干净,直到下午一点雅典娜才精疲力尽的睡过去。
本来一切应该按照计划顺利进行,我们趁雅典娜昏睡是将整个产房里的卵子隔离开——可不知道是不是水里的镇定剂浓度不够,雅典娜竟然在我们处理到一半的时候醒来了。
她似乎立刻就明白了我们想干什么,开始奋力反抗,再次期间她袭击了我们,慌乱之中托盘翻倒,亚历山大踩破了几颗卵子。
雅典娜彻底震怒,她在水底发了狂,我们放了五倍镇定剂才制服了她,顺利取出了其余的卵子。
镇定剂的药效过去之后,雅典娜没有再反抗,她在水底飘着,茫然地盯着我,眼神透露着彻骨的绝望。那不是任何一个动物会拥有的眼神,那是跟人类一样蕴藏复杂情感的眼神。一时间我竟然摸不清她和人的区别。
究竟什么才是衡量人和动物的区别?智力吗?情感吗?
雅典娜和人类拥有同样的智慧和情感,却没没有以人类的方式有尊严的生活过一天——她被锁在狭小的蓄水池里,日复一日的割去触手,分娩后即刻骨肉分离,还要亲眼目睹自己的孩子被人踩死。
我们给她提供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私的研究,可却违背了她的愿望,称为和我们一样平等的生物的愿望。是谁赋予我们这种权利?
是我亲手把她的愿望打碎的。
我们不是神,从来不是仁慈的神。
我一直跪在蓄水池旁边反复跟她说着“对不起”,其他人都以为我疯了。」
1998年5月
「雅典娜绝食快五个月了,从产后她就一只抗拒吃东西,她的身体像纸片一样飘在水面。
水底的拼字版已经长出了青苔,这一度是她最珍惜的玩具,可是自从生产之后,她拒绝跟任何人交流,哪怕是我。
我们都心照不宣的知道,她正在自杀。
拿菲利的基因优化了雅典娜的身体,再加上我们不停给她强制注射营养剂,她才勉为其难地活到今天,可就连营养剂的比例都要小心控制以避免她太有力气——她以经尝试过用触手勒死自己了。
军方的人问我,如果雅典娜已经没救了,是否可以在她死前解剖她的脑部用作研究,我向所有人郑重的表示,我一定会、一定会治好雅典娜。
可我的内心深处知道我在撒谎。」
1998年11月
「我的噩梦成了现实,清晨听到实验室的警报时,我的心就沉入了谷底。
水泵被弄坏了,雅典娜爬了出来,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脱水了,她吃掉了自己大部分的触手,她一心求死。
我把她捧在手心里,她还有一点点神志,她看着我,像最初我们相遇时那样,抬起一只触手绕着我的手指,就像打量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爱人。
我的眼泪滴在她身上,我已经是个老人了,除了哭泣我没有任何办法。
“让我死吧。”我似乎听到她在恳求我。
我无法拒绝这个几十年的老朋友向我提出的要求,可我更不忍心就此失去她——也许死亡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宁静吧。
我会让你用另外一种方式活下去,得到和人类一样平等的对待与尊重。」
日记到此就完结了,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达尔文。
“那。。。。。。雅典娜死了吗?”我问。
“我不知道。”张朋摇了摇头:“日记里到这就结束了。”
“这次没有死,下次也一样会死啊,她已经不想活了。。。。。”张朋话音未落,窗户外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小毅——”
窗户外面探出半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