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今宋宁安名声受损,也难消她心头之气。
如果不回京,事情就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她只需要在乡下种她的田,赚她的银子便好。
现在莫名其妙的,就被盖上景逸尘的烙印,真是想想就十分郁闷。
殷天擎听着,眸色渐冷:“我听小翠说过你们遇险,却没想害你之人竟是宋宁安?”
这些,他怀疑过,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证实。
颜落点点头,叹了口气:“好在那人也得到他该有的报应,如今闹出那样的丑闻,仕途势必受阻,怕是稍好点的女子,都不愿意嫁他为妻了吧”
这点还是让她心里头挺舒服的。
殷天擎却是下意识的联想到另一件事:“听说皇上不只把你赐给景逸尘,还让颜如玉进府做妾?”
颜落点点头:“传言好像是这么回事”
上官云也是一脸郁闷:“都说天子的心思难揣测,还真是一点不假,这颜如玉都**于宋宁安了,皇上为何还要将她赐给景逸尘为妾?”
“没道理堂堂永安王府需要接纳一个不洁的女子啊”
这个,颜落也是想不通的。
要她来说,既然失了身还能进府做妾,倒不如不要扁她下位,那自己也不置于被卷入这场纷争了。
要是皇帝的心思,又有几个人能懂呢。
殷天擎有些心疼颜落:“若它日你势必要嫁景逸尘为妻,那么,那个颜如玉,你可得小心着些”
颜落愣了一下。
义父那么在乎凤言,怎么就半点不在乎她的女儿呢。
反倒对自己这般上心,虽然背后的真相是她才是凤言的女儿。
她甚至觉得,义父是不是无法接受凤言与颜昌明生儿育女的事实,所以一并讨厌起颜如玉。
那要是这样,它日义父知道真相,是不是也会讨厌自己。
颜落心里没谱。
她不想失去这个待她如父的男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眼上官云,最终还是没开口。
她其实很想问他,是不是心里对凤言有恨,所以才讨厌颜如玉的。
但又怕提起凤言会伤着上官云,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了。
义父待她的情感不是虚的,她就应该要知足,反正她也没想过要回到本该属于她的位置上,如果她不提起,这个秘密,兴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如此,她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放心吧义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脾气,一般人根本欺负不了我嘛”她笑了笑。
殷天擎沉下眉,仍是很担心,突然开口道。
“丫头,那人还有没有和你联络?”
颜落愣了下神:“嗯?”
“你是说姓陌的?”颜落反应过来。
义父没说陌幽离名字,大至是怕云姨担心,颜落心里了然,也没有指名道姓。
想了下才道:“偶尔会有点,义父你问这个做甚?”
殷天擎精明的双眼闪过一丝算计。
“我是觉得,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嫁给景逸尘,想摆脱这纸婚约,或许,那人可以帮你”
颜落眼皮跳了一下:“他、能怎么帮我?”
“丫头,你要相信义父,男人的直觉,总不会有错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让那人着迷的地方,但是可以肯定,他对你与对常人,是不一样的”
“甚至,对你有几分上心”殷天擎分析着。
“我听小翠说过,你们遇险那次,就是他拼命相救,甚至不顾自己毒发也强行运功救下你”
“一个男人,若是为了一个女子可以连性命都不顾,我想,这已经不只是看在眼里,更多的是放在心里了”
“所以,如果你对他也有那么一点感觉,你不妨去与他说说,没准,他会有法子”殷天擎提议道。
颜落着在耳里,连忙扒下几口饭以掩饰尴尬。
那人都有心上人了,哪里还会记得她呀。
就算是记得,怕也是气不过自己强了他那点事吧。
要说放在心里…
说真的,陌幽离那人给她的感觉很迷糊,有时候她也觉得,陌幽离似乎是在乎她的。
有时候想想他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毒舌,又觉得他只是从她身上找到些乐子罢了。
至于感情,应该是没有的。
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会看上她呢。
虽然,前前后后他真的帮过自己很多次。
她想,也许于他而言,只是能力之内,顺手一挥的事吧。
颜落心里有些复杂,莫名的,想到陌幽离,内心竟然百般不是滋味。
想到他说要打磨玉簪送给心上人,她这心里头竟然还有点小酸涩。
难不成…
她竟在不知觉中,也在意上了他。
颜落甩甩脑子,赶跑了这些想法,不可能,不可能。
“好了义父,你别担心我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往后的事,我也不想去想这么多,顺其自然吧”
“反正,我本就没想过姻缘之事,于我而言,如果非要成家,嫁谁其实都一样”
“景逸尘也好,至少他脑子直,不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如你所言,嫁给他不会那么容易受委屈嘛”
殷天擎心疼的看了她一眼。
上官云坐在一旁,除了叹气,也帮不上什么忙。
殷天擎让上官云先行回府,自己亲自送了颜落一程。
夜幕落下,颜落住的地方又相当偏僻,他怕她遭遇危险。
虽然颜落百般推脱,仍犟不过他的固执。
到了自家院子口,桃花迎了上来,颜落自然请他进去坐坐。
看着狭小的院子,殷天擎满眼心疼:“傻丫头,跟你说过,我府上不缺住的,你为何就是不听”
颜落笑道:“义父,这里比起将军府是小了不只一星半点,但是比咱乡下却大了不少”
“而且我们人也不多,住得很安心呢”颜落俏皮的眨巴着双眼。
殷天擎拍了拍她肩头:“时候不早了,你收拾一下早些歇息,要是有什么需求,尽管和我说,不许拿我当外人”
颜落笑着应下,目送他离开,才回了房间。
桃叶身上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腰背还时不时的疼着。
颜落去看了下,没让她起身。
桃叶感叹道:“小姐,还好有你,被李嬷嬷扔进禁地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是死定了”
“那里边,阴森森的,我周边,还有不少白骨,那时候,我真是魂都吓飞了,要是再呆久一点,只怕不被饿死痛死,也会被吓死”
“要不是你…我、”
桃叶这心里一激动,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颜落拍了拍她手心:“好了,那些事都过去了,别想了,李嬷嬷她也得到了该有的报应,再也害不到你,往后不用再怕她”
说完,颜落忽然想到在禁地时发生的事。
她掌着夜明珠,并没有看到桃叶不远处有什么白骨啊。
好奇的问了句:“你说,在禁地时,你身边有白骨?”
“那是多远的距离?”
桃叶愣了下,想到那一幕幕,就觉得浑身发毛,不觉间就激起一身鸡蛋疙瘩。
“就、在我身边啊,小姐你那日没看到吗?”
颜落眉头微拧,她自认为视力是没问题的,她也害怕白骨之类的东西,如果有看到,她不可能会没有半点记忆才是。
颜落有点懵,又道:“你能形容一下禁地的样子么?”
桃叶以为颜落是在夜里没看清。
没多想,脑子里想了想那日发生的事。
她趴在地上,曾试图挣扎起来过。
光想着那情景,就冷汗直冒:“那里…没有一丝人气,骷髅,白骨,还有乌鸦叫,那里根本就不像一府主母所住的院子”
“萧条残破到让你感觉像是进了鬼域”
“难怪府上人提到禁地会闻风色变”
桃叶抱着双手,连连摇头:“我这辈子,都再不想见到那个地方”
颜落却是越听越纳闷,她在树上观望过栖凤阁,并没有桃叶说得这么恐怖啊。
院子里的一切都正常,甚至还有野花。
忽然想到阁楼上那具白骨,颜落冷不伶仃的打个寒颤。
那里的确有白骨无误,但远没有桃叶说的这么恐怖。
只是桃叶也根本没必要骗她。
可惜不认识什么懂得阵法的高人。
不然她真的很想研究一下那里到底有什么蹊跷。
“好了,你且先歇着,如今没在将军府,事情也不多,我也不需要人伺候,你安心养病,想吃什么就去墨竹那里支银子,让桃花去买”
交待着桃叶一些事,颜落才带着满腹心事回了房。
躺在床上,却是久久睡不着。
脑子里乱轰轰的想了许多事,越发觉得现在的自己着实过于被动。
想回乡下,又怕颜昌明对付小翠她们。
加上圣旨一下,现在怕是只有她死了才能逃脱。
要是景逸尘没见过自己这张脸,她还可以玩一下金蝉脱壳之计,眼下真是左右为难。
回不去,又不想留下。
难道,真要如义父所说,去求一下陌幽离,让他帮忙?
可是…在他心里,自己又算什么呢,他对自己,也不过就是难咽那口气而已。
她有什么资格去求他,而且,欠他的已经够多了,再欠下去,更加还不清。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踏实,甚至觉得很冷。
棉被把自己裹得紧紧实实,也难掩周身的寒冷。
半夜,实在扛不住冻,颜落起床打算生一盆木碳。
揉着惺松睡眼,讶然,床前一抹银辉落入眼帘。
颜落敲着昏沉的脑袋。
她发现自己的警惕越来越低了,这人进了她房间她竟然不知道。
“我就道怎么会这么冷,没想是你这个大冰块来了”
颜落不满的嘟囊着,想着这人还真是无药可救。
这都有心上人了,竟然还记得夜闯她闺房这个恶习。
从枕头的黑布下摸出夜明珠。
抬眼,才发现此刻的陌幽离有些不对劲。
他竟就这么靠倒在她床前,不是坐在床上,慵懒的身影,见她起了身竟然没有半丝反应。
这画面…
太过于熟悉,颜落心里头一惊。
“陌幽离?”
他没反应。
“陌幽离?你怎么样?”颜落忍着冷到发抖的身子,又推了他两把。
她轻轻一推,这人竟然咚一声倒在地上。
颜落吓坏了,连忙到一侧扶住他。
明明是一个尚有余气的活人,摸着他的衣禁却觉得冻手。
这大晚上的,墨竹都已经睡了,这人的病,她也见过不只是一回了。
吃力的把他扶上床,然后麻利的在屋子里生了两盆木碳,然后把屏风后的窗户打开了一个角,这样即能通风,又不会让冷风直嗖嗖的吹到床这边来。
“喂,陌幽离,你醒着吗?”颜落试图唤醒他。
无耐,任她怎么做,这人都没有半丝反应。
颜落看了眼早就在一旁蹦跶着的墨灵,心一狠:“墨灵小宝贝,对不起了,为了救你旧主呢,我又得给你扎针了”
墨灵雀跃着,没有丝毫不高兴,在一边蹦哒着。
取了血,才发现给他服下也是件非常难的事。
幸好这人总算没像第一次,知道戴个露口的面具了。
只是这血一喂下去,他半点没咽下不说,竟然还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颜落连忙拿勺子接住,又强塞回他嘴里。
“这可是解万毒的血啊,你就不能珍惜着点”
颜落心疼的说着,可是任她努力,这药还是喂不进去。
最后,无耐之下,还是唤醒了墨竹。
“你说,他这怎么回事呀,以前就是昏迷着,好歹也能咽得下墨灵的血,今日是怎么回事?”
墨竹同样一脸紧张,但她没胆子上前,愣愣的站在一边。
“这个,属下也不知”
颜落招呼着她:“过来,帮我捏住他的嘴,我来灌血”
墨竹头皮紧紧的:“属下…不敢”
“啊?”颜落一脸郁闷。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不敢的,他这会都只剩半口气,就是平日里他再厉害,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放心吧,快来,帮忙…”
墨竹叹了口气:“小姐,你有所不知”
“主子他,性情古怪,曾经就是在昏迷中,也没有人能轻易靠近他的,他病发之时,更加不喜旁人在前”
“你、算是个例外了”墨竹谨慎的说着。
她永远记得有次意外发现主子病发深陷昏迷,墨子好心好意的给他喂药,结果手还没碰到他的人,就被他一掌拍出天外。
自那以后,墨子可是扬言,这主要死要活与他无关,死都不会再给他喂药了。
颜落微愣,好像,这人的确每次发病都是只身一人。
擦…这人是处女座的么。
颜落诽腹,看墨竹一脸谨慎也不像是开玩笑,朝她挥了挥手。
“算了,那你先退下吧”
墨竹有些不放心,站在那里没走。
颜落又问了句:“那他平时病发时晕倒,你们不给喂药,他怎么吃药?”
墨竹看了她一眼,纠结道:“主子、每次都是晕上几个时辰,自己清醒后才服下墨灵的血”
颜落心里那个汗:“这人就不怕他一睡过去就醒不来吗?”
墨竹摇头,不敢揣测,唯独可以肯定的是,颜落在主子眼里,真的就是个意外。
否则,平日一般人近不了他身的人,为何能…趁人之危强了他。
这些,墨竹也就是在心里想想。
颜落总觉得墨竹是不是担心得有点过份了,在乡下的时候,刘林也帮过她呀。
不过看墨竹这么害怕他。
也不勉强了:“行了,我来想办法吧,你先退下”
“是”墨竹看了眼床上的陌幽离,还是退了出去。
颜落端着墨灵的血,这大冬天的,又是三更半夜,本就被冷醒的她竟然还要费心怎么给这人喂血。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端起血在鼻子尖闻了一下,颜落眉头都拧成了一推:“太腥了”
自己内心做了许久的斗争,还是含下一口在嘴里。
一手捏住陌幽离的鼻子,一手捏开他嘴巴。
虽然很恶心,还是对准他嘴,把血给他喂下了。
事后,颜落漱了口,仍是感觉嘴里弥漫着一股腥味。
曾经被那只虎喷了一身的血也没有这么恶心。
无法自控的趴在痰盂上方狂吐了起来,漱一下口又得吐个半天。
她感觉肺都要吐了出来。
“暴殄天物”凉凉的沙哑声传来。
颜落这里吐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人躺在床上,似是醒了。
微侧着头,还很嫌弃她浪费墨灵的血。
“还不是你害的”颜落咬牙。
几乎将一整天吃的东西都吐光了,才稍稍顺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