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十余年,慕庭东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可对苏慧,他已经倾尽了所有。
生命弥留之际,他忽然想通了儿子和他的那些对话,他和苏慧格太过相近,处事方式都是过分强硬,二者相碰,必得有一个人受伤,或许如慕庭东所说,如果他当年能换种柔软的处理方式,将所有事都跟苏慧开诚布公,这一切大概就会有所不同。
若时光重来一次,慕庭东绝不愿意像这辈子这样将错就错,可是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看着苏慧在自己面前落泪,心脏果然疼得不像话,如果能有来生,他绝不要像这辈子这样,他想要好好地疼苏慧,兑现当初在迦耶山上许下的诺言。
可是来生,苏慧还会选择他吗她这样好的一个人
所以若有来生,他只愿苏慧还是忘了他吧
“先生和s小姐的故事就是这样了。”苏瑾将桌上的稿件摞好,看向小编辑时,才发现后者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怎么会这样呢”小编辑边哭边说:“明明是两个那么相的人,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是啊,明明是两个那么相人。”苏瑾抽了几张纸递给小编辑,“可是有时候现实就是很残酷的,那些能够破镜重圆的侣,除了需要很深的缘分,大概还需要双方都足够柔软。”
而她似乎也见过那么一对。
想起陆初那张令人讨厌的脸,苏瑾阖眸扬了扬唇角。
上一辈的不幸,若能看到在下一辈得到圆满,大概也算是一种慰藉。
小编辑眼睛都哭红了,大概是不愿意相信先生和s小姐竟然是这么个结局,自言自语道:“难道除了最初的那两年,他们就没有过快乐的时光吗”
有的。
慕庭东生命最后的那半年多时间,便是他和苏慧闹翻之后最快乐的时光。
那半年,慕庭东和苏慧回到了青石镇,终于实现了当年二人刚订婚时的愿望。
在那个没有喧嚣的小镇上,慕庭东与苏慧过上了平凡的退休生活,他们在院子里开垦了一片地,种花种菜。
慕庭东体爽快的时候,也会像年轻时候一样给苏慧做一两道小菜,多年过去,味道竟然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慕庭东还照着苏慧的喜好,在院子里移植一大片的栀子花,那些栀子花都是他一棵一棵亲手种下了,即使在他种花的期间,肝癌的疼痛经常让他蹲下了便久久直不起腰了。
慕庭东种花的时候,苏慧就在他后看着他,知道慕庭东在强忍病痛,她也不戳穿他,在他边寸步不离地陪着他,或是递花苗,或是接铲子,或是浇浇水,二人齐心协力,终于让移植的栀子花开满了大半个院子。
慕庭东采下一朵栀子花别在苏慧鬓角,轻轻吻她的唇角,说:“真美。”
苏慧摸着头上的花朵,心中苦笑,三十余年过去,再好的芳华也早已不在,她已是徐娘半老,眼角的鱼尾纹多得都可以谈钢琴,哪里还配得上一个美字。
慕庭东看懂了她的想法,说道:“慧慧,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当年迦耶山上的那个女孩。”
话落,苏慧孩子气地撇了撇嘴,扯下头上的栀子花丢到他怀里,“老头子一个了,还想唬我,美不美什么的,我不管,反正我喜欢这花,白渗渗的,带起来像披麻戴孝。”
慕庭东有些无奈,俯又折了一朵花别在她的鬓角,“那就当提前给我披麻戴孝好不好”
苏慧怔了怔,倏地抬头看向慕庭东,却发现后者眉头紧皱,额上不知何时已经沁满了汗水。
她心间大骇,颤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慕庭东扯唇笑了笑,说:“慧慧,我大概只能陪你走这么远了,余下来的子,你只能一个人走了。”
那天,慕庭东说完这句话后,便昏迷了过去,医生告知苏慧,慕庭东大概是撑不过那个月了。
苏慧在屋外呆坐半宿,将他转回了c市医院,心里想着,能多留他一天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