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街商铺高起的院墙阻绝了人群息壤的嘈杂,人家与人家之间则是以半人高的矮墙分隔,独立也不孤绝视野也开阔,能让行走在其间的人清楚的看见花圃内迎着阳光舒展腰肢的牡丹。那妇人的脚步停在一间门口刻着“温宅”的庭院外,这宅院与相邻的宅院相比明显陈旧了许多,门上的漆也有剥落之处,推开时吱吱呀呀的响。
院内凄凄冷冷的,除了一个圆拙的石桌和两只配套的石凳以外,再无其他。小小的花圃内黄土干裂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缝隙,只有些许生命力极其顽强的野草可怜兮兮的奋力生长。
傅漪方试探道,“温大娘,你这院子荒废许久了吧。”
温氏一愣,怅然道,“我夫家姓温,只不过他早年就去世了,你叫我温大娘也不错。”说完,她将食盒放在石桌上,示意傅漪方跟随她到屋内,“姑娘进来坐,我来帮你修补。”
傅漪方伸手想撩开门帘,却被门帘上的风景吸引了。这门帘是双影纱,纱帘分两层绣五岳山川,前纱为实施以重彩,后纱为虚营造意境,重峦叠嶂循序渐进,由浅及深,被徐徐的烟雾笼罩,设色绝妙,逼真夺目。
傅漪方赞叹道,“温大娘真是好俏的手艺!本是一幅简单的山水绣品,两层纱,两种意思叠加在一起,山水就有了远近之趣,情景也有了朦胧之感,漪方今日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温氏不以为然,道,“不过是手艺人平时玩乐的东西,我以刺绣为生,倒不觉得有多新奇。”她将一件粗布交领罗裙搭在隔断内外室的屏风上,道,“把你的衣裙换下来,我好替你修补。”
傅漪方拿起那衣裙细瞧,虽是布衣,制衣的细节处都可见精巧之处。摘下幂蓠,换了衣裙,转身出了内室。
温氏正在比对与衣裙相符合的丝线,接过傅漪方的衣裙时抬眼瞧了一眼,道,“娘子好姿容,即使是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住娘子的风采。”
傅漪方莞尔道,“大娘谬赞了。您既是姑苏人士,怎的会到长安来?”
“若不为这点什么,谁舍得背井离乡,到这陌生的地方讨生活?”温氏将刮乱的料子用绷子绷好,一边做活一边说,“我家三郎入了四门学做学生,我只有他一个孩子,他去哪儿我就随他去哪儿就是了。”
傅漪方动容道,“古有孟母三迁,您是爱子情切呢。对于令郎,您是期望尤深吧。”
温氏手里的针翻飞着穿梭,傅漪方的话并没有引起她的情绪,只淡淡道,“姑娘出身显贵,可能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考举做官有多难。我家三郎那死了的爹就是一心想做官,多年前靠着我卖绣品的金钱买了这宅子,却不知道招惹了哪家的显贵,不仅多次考举不中,最后不知为何还死在了这,消息传回姑苏,等我们来了,尸身都不见了。我那孩子脾性像他爹,有些才气,也不想做个平民百姓,也要考举做官。”
傅漪方听了这些心情有些郁郁,“科举好比是鲤鱼跃龙门,千辛万苦也不一定有结果,也只能随缘了。”
温氏默默道,“凭是什么都好,只要那孩子在我身边,我心里就踏实了。”
忽地一阵风来,外室窗边的矮桌上有数页白纸被风吹起,翻转着相互纠缠,然后呼啦啦的掉在地上。温氏放下手中的活计赶忙去拾,傅漪方也慌手慌脚的帮忙。
温氏一边拾起沾污了的白纸,一边心疼道,“真可惜了着呢好的宣纸,这叫三郎回来怎么写字呢?”
想想也知对于普通的人家供养一个读书人有多么的不易。即使是最普通的宣纸在市面上百张也需要六七十文钱,更不要说硬黄纸和彩笺了,“大娘别急,这纸虽脏了,但也能用,做些日常的练笔还是无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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