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章 似有客来(一)  虞又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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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唱诗会结束的时间晚了,大多数的宾客都选择了留宿,第二天再回去。而傅漪方却是硬赖着在竹林小院又住了几日,直到陆筠的车驾停在小院门口,傅漪方才携着乐奴收拾好贴身的物件,恋恋不舍的回了邀月台。待车驾慢慢悠悠的到了平康坊,日头早已经偏西,邀月台的灯盏早早地亮了起来,宾客推杯换盏的声音和乐倌们吹拉弹唱的声音交缠着传到踏着归程的路人耳中。傅漪方让车停在了邀月台偏门,避免不必要的交涉和麻烦,带着乐奴悄声地回到了楼上的房间。

一路行车很是疲惫,傅漪方叫乐奴去烹茶来喝,自己挑了件舒适的衣裳换了,歪在榻上养神。听见门有响动,那脚步声再熟悉不过了,眼睛眯了一条缝,懒懒道,“你的眼睛耳朵是越来越灵光了,我偷偷回来,你也知道的这样快。”

谢窈娘瞧着傅漪方懒懒的样子,一手拉着她的膀子一手用力将她推到榻边,嗔道,“邀月台这么忙的地方也能养出你这样的懒骨头!快起来,把你的那些劳什子儿收拾了再睡!”

傅漪方满脸的不情愿,屏着气闭着眼使劲的抻了个懒腰,手放下时不知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刮了手臂,让她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手腕上被轻轻地刮了一条红痕,谢窈娘却蹲在地上,头上的对称的簪子少了一只,“你说女人也真是的,每天钗鬟首饰戴了满头,重的要命不说,今日发现还是些杀伤性武器,我们什么时候能把这些劳什子儿收拾了,才算干净了呢!”

谢窈娘手上掐着一只摔碎了半角的玳瑁簪,扭身坐下,可惜道,“那你还不如剃了头发去当姑子呢,更清爽干净!哎呦,可惜了我这簪子!”

傅漪方揉揉被刮疼的手道,“你该心疼的是我,不是那簪子!你摸摸,我才是有血有肉的,那也就是些好看的石头,你觉得捂热了,实际上还是凉的!”

谢窈娘叹了一声,道,“都是你有道理,也不知道你怎么生了这么一张嘴,无理也能辩上三分!”

乐奴轻敲了敲门,送了茶水进来。傅漪方扯着脸笑着,起身倒了一杯茶在唇边吹着,看谢窈娘手里的玳瑁簪,忽然想到了被绿衣带走的自己的那支七宝玳瑁簪,便问道,“近几日我不在,绿衣如何了?”

谢窈娘用帕子将破碎的簪子包了放在袖袋里,道,“你早回来半盏茶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个鬼丫头!”

傅漪方狠狠地嘬了一口杯中的茶,问道,“怎么了?”

谢窈娘徐徐讲道,“前几日你我都不在,绿衣不知使了什么招数支走了花婆婆,跑到前厅来卖弄,灌倒了吏部的一个主事,第二日人家非要赎了她回去作妾,她又不肯了,反了悔藏了起来,这几日人家是天天来闹,要不是郎君从中调停着安抚了人家,恐怕还没完呢!今天我派出去的人刚给她抓回来,也不忍心给她撵出邀月楼去,关在后院的仓库里了。”

傅漪方听了也是心惊,一个小女子跑出去,若是遭遇了什么不测,自己归土了之后也没办法交代她父亲的嘱托,这个丫头啊!

谢窈娘接着问道,“我就是想赶紧和你商量商量,这丫头该怎么办?”

傅漪方心里也是为难,邀月台是娱乐的销金窝子又不是断案定罪的顺天府,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又能真对她怎么样呢,为难道,“关着也不是办法,明天放出来吧。”

“我也想着放出来,可是放出来了又该怎么办呢?我看这个小丫头厉害得很,小小年纪,竟然能骗到花婆婆,还能够让一个朝廷的从五品官员对她念念不忘。”

傅漪方也没想好,“绿衣跟了我这些年,见到的不是皇亲贵胄就是达官显贵,多多少少耳濡目染的,年龄虽小眼界已是不凡,在普通官员眼里肯定与别的丫头不同,那主事对她着迷也不难理解。先把她放出来吧,还送到花婆婆那儿,花婆婆是见过世面的,上了一次当,就不会给绿衣空子钻了。”

谢窈娘想到这儿最是想不通,花婆婆从前是宫中的管事的老人儿了,因着主子获罪才被罚出宫,为人最是严厉谨慎,眼神里透出来恶狠狠的光猛地一瞧都让人害怕,既有见识又心机深沉,昔年的宫斗都挺过来了,怎么会看不穿一个小丫头的计谋?实在想不通,“花婆婆对其他的丫头威慑力倒是足足的,怎的就让绿衣骗了去?还是花婆婆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用了,心也盲了?”

“你放心,花婆婆整治小丫头的手段可比你我高出太多了。我俩在这想破了脑袋,也就只能把那丫头关起来了事,兴许你早早的把她交给花婆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谢窈娘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摇着头道,“你以后可要小心,别生出这样的小妖精,真是磨人!”

傅漪方也不生气,任凭她调笑,“你这是盼着我剃了这三千烦恼丝,出家当姑子去啊!”

谢窈娘听了,有件事被提起来马上要去办,于是赶紧拉着傅漪方往后室的小库房去了,边走边说,“等你看见了那些个‘好东西’,瞧你还舍不舍得出家当姑子去!”

傅漪方任凭她拉扯着到了小库房。这间本来是朝阴面的屋子,分给随身的丫头住,因为随着傅漪方的物件越来越多,就把丫头挪到了朝阳的偏房去,这见就专门用作傅漪方存放物件的小仓库。推开拉门,傅漪方便看见各色锦盒包裹着的礼物摆满了整个房间,礼物摆的高高的顶到棚顶去,马上就要倒下来漾出去似的。

谢窈娘拉着一张脸,道,“快瞧瞧,我仅仅是挑了些贵重的放在这儿,还有些放在后院的房子里,糕饼点心都给丫头们分着吃了,不过登记造册都在这儿,你瞧瞧。”

傅漪方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但是比想象中还要多一点,“唱诗会的那些宾客们送的?”

谢窈娘将成册的登记簿放在傅漪方的手中,“可不是嘛,唱诗会结束时已经宵禁,第二日上午我就赶回来了,居然有脚程比我还快的人,在我回来之前就把礼物送来了。小山似的堆在邀月台的大厅里,家里的管事丫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连邻坊的人都跑来看热闹,这回你可是大大的出了风头!”

傅漪方翻着手里的册子,边看边道,“帮我按照送礼的多少和官阶的高低列个回礼的单子出来,明天得挑重要的几家去谢礼。”

谢窈娘从袖袋中拿出一张礼单,“早就替你想好了,不过有几家送的东西有些特别,还需要你再斟酌。”

傅漪方看她笑的暧昧,猜也知道送了些什么,摆了摆手,道,“来来回回就是绫罗绸缎珠宝首饰那些东西,再就是些不入流的歪诗,就按你安排的做就行了。”

谢窈娘将册子往后翻了翻,手指着名目给傅漪方看,“以前有送礼的,我都翻翻看看,所以能发现几首酸诗给你解解闷,这次实在太多了,我也懒了两日,这个我也不知。不过,太保家的郎君送了两匹枣红的大宛宝马,郑家郎君送了一顶六花树的东珠嵌红宝石花冠,元家郎君送了东晋琴谱古简,我怕都是有意思的,一定得说给你听听,你再斟酌一下。”

傅漪方默默听了,也明白了这些人送礼物的缘由是什么。王惮是聪明人,自然首先会表明立场,两匹同色的吗,而不是一青一黄,或者一黑一白,就证明了他对自己并非男女之情,而是当自己是志同道合的人。不然,若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也不该送性子暴烈,持久力爆发力极强的大宛宝马。郑家郎君的意思更清楚不过了,“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他就要与太保家的女儿成婚了,这个时候自然不敢在外面拈花惹草,只能礼貌性的表达自己爱慕而又遗憾的心情。至于元冕,标准的读书人一般都会选择“以诗会友”或者是“以琴会友”,唱诗会上自己与他只是寥寥几句话,算不上交心,可能对他还来讲,自己是不是可以相交的朋友,还有待可知,这琴谱既是邀约,也是试探。

但是在傅漪方的印象中,送这种礼物的人应该还有一个,还是那个呆子只知道挑贵的送礼物,打算用金钱贿赂一个青楼艺伎?心中暗笑,嘴上诚实的问道,“没了?”

谢窈娘就知道傅漪方会问,嘴角抿着笑,在隔间的帘子后面捧过来一个大红色锦帛绣戏水鸳鸯的盒子端端正正的放在傅漪方面前,道,“就知道你会问,特意留着最后告诉你。这次唱诗会的主角儿,我们尚书左仆射家的金贵郎君,送的礼物在这儿呢,你自己看。”

傅漪方瞧她的脸灿烂的像是朵太阳花一样,心里狐疑着打开了盒子,是条绣双凤花鸟图的绣金石榴红裙!

傅漪方像是看呆了似的眼睛直盯着这条裙子,心里像是怄了血般翻江倒海,面上波澜不惊,心中的海早已湮没千帆,这是她的梦啊!哪怕是个不相干的人送的,眼前的这条石榴裙也足够让自己梦一场的了。

谢窈娘瞧傅漪方如此,心中也泛着酸楚,“要是实在喜欢,就留下吧。”

傅漪方实在忍不住眼睛的酸痛,闭了闭眼,红锦帛的盒子也合了起来。“其他的都能留着,唯独这一件,绝不能留!”

谢窈娘知道魏垣送这件石榴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赞美傅漪方的魅力还有对傅漪方求之思之的情思爱欲。然而,她们看得更重的是,正红色的石榴裙是与自己对等身份的象征,这就代表了对于傅漪方只能做妾的妓籍身份有了其他的转机。然而,这样的转机握在手里,也只能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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