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丧礼异常隆重,尤其是司徒凛深觉有愧于她,更是颁下圣旨,要求全京城的人都为太后守孝。而为太后准备的梓宫更是奢华无比,里外三层,层层嵌套,重量足有千八百斤。
然而,不管司徒凛再如何极尽哀荣,那也是太后死后的事了。这些,太后都已经不知道了,做这些也不过是为了以全活人的面子罢了。
想想太后这一生尽享荣华,身份更是尊贵至极,可即便是成了全天下身份最为贵重的女子,又能如何?到了她身死的时候,真正能为她伤心的又有几人?
她的儿子司徒凛算是一个,她疼爱了十几年的庆安只能算上半个,而他们二人的感情加在一起,只怕还比不上那个太后生前从未见到过的司徒逸来得更加的真诚。
至于其他的人,那就更是心中没有半点的不舍了。
尤其是皇后,在上回听到了太后这么说之后,心中更是知道事情拖延不得。于是,还不等太后的头七结束,便催促着庆安尽快办妥那件事。
于是乎,在太后死去不过才三天的时候,京城中果然出事了。
太后死的时候正值深秋,已是京城开始转冷的日子。
由于太后的头七都需守孝,所以,就连京城里的百姓,人人也都披麻戴孝,守在自己的家中给太后烧纸钱。
如此一来,难免到了后半夜,大家都会觉得比较冷。于是,有些人家干脆就边守孝边开始烤火取暖了起来。
这日夜里,街头打更的更夫照例一边敲着铜锣,一边行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最近由于要给太后守孝,于是便出现了家家户户都在家中披麻戴孝,设灵堂烧纸钱的奇异景象。
如果这时候要是有个外乡人来走夜路经过,只怕是会吓一大跳。
此时正值深夜,更夫打着呵欠,懒洋洋的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同时也时不时的朝着平日里几个熟悉的街坊邻居们打起了招呼来。
今日已是第三日了,那敲更的更夫对着这些人家中一团团的明火也逐渐麻木了起来。
现在谁不知道家家户户都在烧着纸钱,明明整个京城里都有明火,却还要他们这些敲更的人喊着这样的口号,这不是明摆着来搞笑的吗?
敲更人在心中忍不住暗暗绯腹,明面上却半个字也不敢说。
正当他巡视完最后一处街角,准备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一个激灵,又回转了过去。
他依稀记得,刚刚似乎在白虎大街的尽头看见了几点通红的火光,但是,那里不是一片破败的废墟,根本就没有人住的吗?
更夫记得很清楚,那是白虎大街的最后一段路,再往前便是京城的东门了。出了东门再往东去,便是一片茫茫的大山,所以,这里已经是很荒凉了。
特别是白虎大街不同于京城其他几条街道,白虎寓意凶煞,所以,但凡是稍微有点钱的,都没人愿意将宅子或者店铺建在那儿。
住在那儿的全是京城里身份、地位最下等的流民与奴役。
笼罩在那里的,只有死亡、饥饿与疾病。
成堆的死人,刚好经东门出城,一路运上城门外的那片大山之中。从此,世上便再没了那些人存活过的痕迹。
更夫想到这里,便觉得今夜的风都格外的凉了起来。那冷嗖嗖的风好像会钻了缝一般,直往更夫的身上钻进去,一路凉到了他的骨头缝里。
更夫想走,却又害怕明日真的失了火,出了什么事情。
要知道,这段时间可是太后的丧期,上面明令禁止,不得出现任何纰漏,否则小命难保。
更夫一想到这些,又只得重新硬着头皮走了回去。
随着更夫越走越近,远处的星星火光似乎更加清晰了起来。
真的有火光!
更夫第一时间心中便是一个激灵,脚下的步子也迈得更大了起来。
然而,等更夫仔细凑近看去才知道,哪里是什么一点点的火光,分明是在那片废墟的深处,有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建起来的茅草棚子!而茅草棚子里,则是立着三、四个不大不小的火炉,之前看见的火光正是从炉中冒出来的。
那炉中的火伴着夜风,显然有愈演愈烈之势。
正在这个时候,“哔啵”一声,一粒火星从炉火之中跳了出来,顺着微风飞落在了地上的干草之上。
“轰”的一声,一下子就将那屋子里的干草点燃了开来。
更夫这一看如何得了,连忙一边跑一边在街道之中喊了起来,叫来了许多的人与他一起来灭火。
本来大家就因为守孝之事,都没有入睡,现在,更夫这一喊,一下子就叫来了许多的人。
众人七手八脚,总算是将火给扑灭了。
这次,幸好是更夫发现得早,再加上救火及时,所以这火势倒是不曾蔓延开来。
京兆尹府的人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也是连夜赶了过来,然而,大家在清理火灾现场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更加了不得的大事——在这间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简陋草棚之中,地上竟然散落着不少新制作出来的兵器!
本来在这草棚之中,设有几个火炉已是十分奇怪,现在再加上这一地的崭新兵器,这下子,就连京兆尹大人都被连夜从府中叫了出来。
“这,这些刀剑、长矛全都锋利无比,一看就是新打造出来的呀!”京兆尹拾起地上的武器看了几眼,一下子惊得说不出话来。
有人竟然将私造兵器的作坊开到了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这简直是一种活生生的挑衅啊!
京兆尹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夜便命人收拾好地上的兵器,将它们一并带入了宫中,与自己一同去面见司徒凛。
当司徒凛听完京兆尹报告的时候,气得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整个人用力拍了一下御案,吓得在场所有的人都连忙跪了下来。
“大胆!”司徒凛只觉得在这大晚上的时候,气得肝疼,“是什么人胆子那么大,公然铸兵器铸到了朕的眼皮子底下!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么?!”
“查,一定要给朕严查!朕命你务必要在两天以内,查出这私建兵器作坊的人是谁!还有,做兵器就一定会用到铁,朕还要知道这些铁都是从哪里来的?!”司徒凛气得不停地在京兆尹的周围踱着步子,见自己都说完了,他仍旧跪在地上,于是又吼了一句,“还不快去!”
“是,是,微臣这就去办。”京兆尹吓得魂都没了,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只是陛下如今就只给了他两天的时间,他哪里够用啊?
京兆尹本想等司徒凛说完话,再求他宽限几天时间,但是现如今一见着司徒凛这般大发雷霆的样子,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又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
然而,正当京兆尹以为这件事很难查的时候,却不料事情进展得异常顺利。
不过半日,手下的衙役便通过这间茅草棚的地契,查出了它的所有者。那所有者,正是驸马左袁杰的管家,并且那管家一抓着,就主动交代出了背后主使乃是自己的主人——左袁杰。
其实,即便是管家不招,京兆尹也不会相信,一个小小的管家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私造武器的。
现在有了管家的招供更好,京兆尹直接上公主府去拿人去了。
左袁杰自上回西北战败,被押解回京之后,就又被重新调往兵部任职了。
现下,京兆尹已然将这案子查到了左袁杰的头上却是不敢再往下查了。
左袁杰贵为公主驸马,也算是皇亲国戚,所以这件事即便是要审理也是要交给大理寺了。
司徒凛怎么都没有料到,这私造武器之事会发展的这般曲折诡异。他想到过这有可能是一些朝中领着兵的将领做的,却没想到,这件事会是现在一个手里没有任何兵权的左袁杰做的!
即便是左袁杰已经亲口在大理寺里承认了自己的一切罪行,司徒凛仍对此事表示出深深的怀疑。
就因为这件事,使得司徒凛在太后头七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一旁的庆安眼睁睁的看了司徒凛很久,终于在他离去的时候,找了个机会追了出来。
“皇上,请留步。”庆安望着司徒凛从紫宸殿中离开的背影,也一路小跑着追了出去。
司徒凛听见身后有人似乎在叫他,于是一顿,转身望去,原来是庆安。
庆安一脸的泪水,还不待开口,便直直的朝司徒凛跪了下来。
“哎,你这又是何必?你起来吧。你是朕的外甥女,又有太后临终的嘱托,你父亲的事,朕不会怪罪到你的头上。”司徒凛说完,便又准备转身离去。
却不料,正在这个时候,庆安开口了,“皇上,庆安此次不是为了来替谁求情,而是单纯的为父鸣冤啊!”
“为父鸣冤?”司徒凛一听到这里,连忙又将身子重新转了过来。
“怎么回事?你好好的说!”司徒凛此刻的语气明显变得严肃了起来。
“其实庆安知道,这次到底是谁在暗中私造兵器。”庆安又朝着司徒凛拜了拜,“父亲的手中并未握有兵权,所以就算是私造了兵器,他又上哪里去用来武装?”
庆安的话正好与司徒凛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于是司徒凛连忙追问道:“那到底是谁?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京中制造兵器。”
庆安咽了咽口水,显然是下定了决心,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司徒凛,一字一句道:“是庆安的表哥,也就是皇上的第四子——司,徒,烨!”
“你,你说什么?”皇上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幸好一旁有內监及时地扶住了他。
此时,司徒凛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也正在急速地跳动着,显然,他更没料到,这个胆大包天之人,会是自己的儿子!
“皇上您或许还不知道吧?虎牙卫的兵权虽然已经掌握在了辰哥哥的手中,但是,军中的那些主将与参将实际上却早就与烨表哥是一伙的了!”庆安索性继续说了下去,“当初父亲被调去西北,掌二十万龙武卫的时候,烨表哥就想接近并拉拢父亲了。所以,在那个时候,他才会将我送回京城,并借此能与父亲搭上话。后来,父亲虽然调回了京中,但仍是与烨表哥在私下有些交情。出事的那块地确实是在我父亲的名下,但实则是烨表哥托我父亲寻来此地的。若不是这回出事,我父亲也没想到,烨表哥竟然用这块地来私造兵器!”
司徒凛听得庆安说的这些事,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嗡地一下子炸开了。他没想到,这个儿子竟然背着他在私底下做了这么多的事!
“既然你父亲并不知情,为什么在事发之后却将所有的罪责全部都供认不讳呢?”司徒凛不愧是一个当了这么多年皇上的人,只是经过短暂的冲击之后,便立刻又恢复了冷静。
庆安听到司徒凛这么问,身子立即一顿,过了许久才有些为难的开了口,“因为父亲确实也有把柄留在烨表哥的手上,其实,这些年里,父亲也从烨表哥处陆陆续续的收了不少银子,只是,父亲从没想到过烨表哥居然是用这块地来私造兵器。那些银子全部走的是公账,只消一查便能查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父亲无奈之下,只能将罪责全部一个人认下。”
司徒凛听到了这里,终是对庆安的这番说辞不再怀疑了。
其实,这一切全部是皇后安排好的。
皇后便是认定了司徒凛疑心太重,所以一开始选择让左袁杰一口认下所有的罪。
正是有左袁杰这种根本不可能有犯罪动机的人犯下了罪,司徒凛才会开始怀疑,然而越是怀疑,左袁杰便越是要咬死了这项罪名。
如此一来,都不用左袁杰再做什么,司徒凛自己都会怀疑,都会开始想要去调查。
到了这种时候,再来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解释,司徒凛反而倒是不那么怀疑了。
至于那块地,以及那些私造的兵器,还有那些一笔笔的汇款,其实司徒烨根本都毫不知情,全部是刘皇后一手安排设计的。
一出无中生有,直接令司徒烨好不容易翻过来了的身,再次又被打回了原型。
另外就是司徒烨与虎牙卫暗中勾结一事,刘皇后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暗中查探,但是也不过就是查出些捕风捉影的事来,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否则,她今日也不会想出自己捏造一个罪名出来,安在司徒烨的头上。
司徒凛自从在庆安处得知了这些事之后,又连忙命大理寺查看公主府这几年的府中进项,果然被他们查出那些庆安口中所说的巨额汇款出来。于是,司徒凛又对此事确信了几分。
最后,当司徒凛拿着那些证据与庆安的口述出现在左袁杰的面前之时,左袁杰终于将司徒烨招了出来。
如此一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司徒烨就又被关了起来,这次却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因为皇上下旨,这次直接将司徒烨关进了天牢里。
司徒烨是直接在宫里的时候,就被带进了天牢,根本连回家的机会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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