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没良心的，就想把你顶掉。你挺住劲，别让他，嫂子不支持你，我支技你。别去找王邦玉了，要多少钱？我给你。”

“四五桌人，三千块钱就够了。——你借钱支持我和你男人竞选不怕别人笑话？我真的……”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接受她的援助，滞滞泥泥的说。

“谁不知道我是支持你的？就你怕。”宋秀心情很不爽，脸上的表情原本像郁郁苍苍的芳草突遇一场浓霜顿时变得一片枯黄，嗔嗔忿忿地说，“他把以前那个老情人都弄厂里去了，他怎么不怕啊？真没劲。”

她把钱递到他手中，用忧怨的目光看着他，双手握拢他的手，声音轻柔地报怨道：“瞧你这点出息，真令人失望。”

她望着他那自卑懦弱、小心翼翼的样子，一种悲戚的系恋涌上心头：“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高现华此时此刻，哪有半分闲愁，手里拿着钱，心情异常沉重，似乎有一种嘲弄的声音在叩击他的耳膜，不由双肩颤抖，脊背冒着冷汗——纯粹心灵上的压力让他直不起腰，抬不起头，一时无法从骚动不安的心境中解脱出来。

……

若论人气，王运鸿远远不及高现华，但经济实力二者却没得比。赵乡长为了庇护王运鸿，对他的一些违规行为也是佯装不见，姑息纵容。所以王运鸿请酒并不低调，而是行所无忌。他宴请的不仅仅是群众代表和“心腹”，还有各个庄上每一个家族中的头面人物以及“有影响力”的村民。为了争取王姓的家族的支持，他把东王庄每一户“当家的”都请了，包括王老启父子俩。

这一次选举可苦了群众代表，由于有人监督，他们既不敢作弊，也不敢偷赖，抱着票籍挨家挨户去找选民投票，家里没人的，还得到地里去寻找。从早晨七点钟开始，一直到下午三点多钟才投完票。这一次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民主选举”。

刘部长知道大家的饥饿和辛苦，为了尽快得出选举结果，她让群众代表分成三组进行唱票、计票。

因为表兄弟俩几次交锋，这一次又至关重要，所以二人票数浮动情况就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大家忘记了饥饿与疲惫，像潮水一样在三个唱票点涌动，不时传来尖叫声和欢呼声：

“高现华超过王运鸿喽！”

“王运鸿又赶过高现华了！”

……

尽管王运鸿向群众承诺扒沟，又大张旗鼓的宴请了群众代表和部分选民，最终仅以五票微弱的优势胜出。

高现华终于为他的狂妄与自大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高书记，你败在自己兄弟手里不丢份。”刘部长怕他冲动，劝道，“你还有机会，我给王书记说说，你还可以参加支部换届选举。”

心灰意冷的高现华，只说了两个字：“谢谢！”非常平静地离开了。

他后悔不应该这么傲慢，惹得王运鸿不顾一切和自己较量。他自己劝自己：不干就不干吧，本来也没打算干，是该歇歇了。他实在不想再和王运鸿闹下去，还是学学王邦王，息事宁人吧。

郭小红见他垂头丧气地回来，便笑着说：“落选就落选吧，当村长一年不就那万把块钱吗？还不如去外面打工呢。借人家多少钱？我给你。”

妻子没有抱怨，这让他受到了很大安慰，但心里一时还是难以坦然。

……

王运鸿如愿以偿，本来应该是件快乐的事，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本以为高现华也会找他的麻烦，谁知他却一声不响悄悄的离开，这反而使他心里很难受。这时他才有些后悔，真的不应该和他争这村长的位子，他们之间几十年来的兄弟之情随着这场纷争再也不存在一丝半缕。他感到内疚和惭愧，很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但他不能走，因为当选了，必须要陪领导和群众代表喝酒。

由于心情不好，肚子又饿，他几桌一陪头就晕了起来，但还是坚持把七个桌子陪完，结果醉的一塌糊涂。

人醉了，但心里还有数，当送他的人问：“王主任，你回家还是回厂里？”

他带着浓浓的酒气吐出三个字：“回厂里。”

他明白：平时醉酒宋秀都不愿意侍奉他，现在村长当选了，宋秀就更不会接受他。她是让他彻底得罪了，他本来在她心中就是一个匆匆忙忙的过客，而这往后他将永远走出她的心中，不经意地把她推人另一个人的怀抱，这种酸楚是别人无法理解的。

……

蒋小菡把他架到床上，端来热水为他洗脸洗脚，并特意为他做了“解酒汤”……

夜深人静的时候，正是人困倦的时候，蒋小菡在熟睡之中，突然被一阵“哗哗啦啦”的呕吐声惊醒。她连忙起身给他擦拭污垢，清理呕吐物。

这些事情宋秀是从来不会做的。他心里一阵激动，眼泪一串、一串滴落在她那的胸膛……既而，他坚强地抹了一把泪水，筑起一道波谲云诡的围墙，圈住斑斓不堪的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