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什么，但她感觉到自己眼中想要喷涌而出的泪水，她努力抑制住，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迅速转过头，躲着男人的目光，微微上仰，拼命眨着眼睛，让眼泪回去。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抓住，听见他说：“跟我来。”她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了力气，只能顺从地被男人拉走，但她始终没有出声，也始终没有再把头转向那个男人。

村上龙介呆呆地站在吧台前，看着一个陌生男子将夏拉进了自己咖啡厅的包间。他看见夏眼中的泪水，还有那个男人的欣喜，他明白了两人之间也许曾经有的关系，他后悔自己没有早一步看到夏。不过他也庆幸，他终于见到了夏，如果有机会，他待会儿会与夏见面，前提是那个男人离开。

想着，他叫来店员，嘱咐说：“如果刚才那位小姐再到店里来，一定记得叫我。如果我不在，也要打电话通知我。”

店员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也许他以为老板是喜欢上了那名女子。

带走夏的那个男人，是夏曾经的恋人。他们拥有长达四年的相恋时光，三年前，因为某件事而分道扬镳。

他们是特务训练班的同学，是共同潜伏在汪伪政府的战友，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还是另一条战线上的同事。

两个人的爱情，可以说平平淡淡，也可以说轰轰烈烈。平淡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恋爱故事没有爱情小说中的浪漫，轰轰烈烈却是因为他们在一起时所做过的、所发生的事情，都是那样的惊天动地。

男人的名字，叫方御轩。

方御轩拉着夏进入了樱园咖啡厅的包间。

这短短的几十秒时间，令正处于伤心、惊喜、回忆等复杂情绪中的夏清醒过来，方御轩一关上门，她就立刻挣脱了方御轩的控制，拔出口袋里的配枪对准了他。

方御轩吓了一跳，但他没有害怕，只是凝望着夏半晌，与夏对视。他看出夏眼中的质疑、愤怒，甚至有一些警惕，他忽然笑了，说：“放下吧，我知道你不会开枪的。”他拍拍腰间，示意自己没有带武器，然后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还向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夏没有动，她已经冷静下来，她迅速联想到了那封电报，那个让自己疑惑的关键。她没想到电报中提到的要进入南京的人竟然是真的存在。她冷冷地看着方御轩，道：“要进入南京的就是你？另外一个人呢？”

方御轩一滞，他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抬起来，苦笑道：“你只想问这个，不想问我这些年的生活吗？”

“你的生活与我何干？”夏重新抬了抬枪，道，“回答我的问题，你就是共党要进入南京的

两人之一？另外一个人呢？”

“是，”夏话音刚落，方御轩就回答道，“是我。那么，长官，你准备逮捕我吗？”

没错，方御轩，就是共方在药品案中掩护进入南京的两人之一，由于叶密雨的事情，以及其他一些地下组织的内部调动，他将代表华东情报局协助林源负责南京地下组织的武装工作。

在这之前，两人共同在军统特务训练班接受培训，毕业后组成搭档，并于1941年加入军统南京站，接受任务进入汪伪特务机关潜伏。1943年，因为执行军统布置的某次任务，方御轩的身份几乎暴露，但二十一号没有人找到他的下落。军统却得到的情报，方御轩去了延安。

当时方御轩的暴露同样给与他扮作情侣的夏造成了很大的威胁，但最终夏还是被解除了怀疑。因为那一次方御轩接到的军统交给他的任务是——

刺杀夏立桢。

在那之前，夏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望着眼前的仇人，夏沉默，逮捕他吗？于公，她是不可能主动将一个并未暴露的己方同志抓回保密局的；于私，她更想直接扣动手中的扳机。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枪，说：“不要让我抓住你的把柄。”

听见夏的话，方御轩笑了，笑得很灿烂，他仿佛认定夏已经原谅他，也早已猜到夏会心软。于是他张开双手，问：“久别重逢，不抱一个吗？”

方御轩的笑容反而更加刺激了夏。夏忍住心中的伤感和冲动，留下一个背影，头也不回地出了包间。

走出包间的夏却一眼就看到了吧台旁的村上龙介，虽然容貌有些变化，但她还是认了出来。不过她看到村上龙介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同他相认。虽然不明白原因，她还是脚步不停地离开了咖啡厅。

望着夏的背影，又看看仍坐在包厢内的那名男子，村上龙介陷入沉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