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尸体一事,大雁山的小屋,慕长音两人也不能回去了,而宗不寂也不愿她再回那地方,至少现在不愿意。
离开了城守府,宗不寂便反客为主地将她带往了城南的一座隐匿在一片民宅之中的宅子,宅子很普通,只是慕长音一进宅子,便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地方。
只是,她一直没问。
便是听了宅子里面的人称呼宗不寂为公子,她仍是没有发出任何的疑问。
这让宗不寂的心不安,亦是愧疚。
入了屋内,烛火明亮,他吸了口气,正打算解释之时,却闻慕长音皱着眉头一把伸手将他推的远远的,“不寂,你身上那是什么味?”
那语气是戏谑。
宗不寂一愣。
“去洗澡!”慕长音掩着鼻子道,“不洗干净了便离我远点。”
宗不寂显然是没回过神来,“我……”
“还不去?”慕长音佯怒道。
宗不寂看了看她,又愣怔了半晌,方才点头,“好,你先休息,我……我很快便回来。”
“不回来你还想去哪?”慕长音正色道。
宗不寂嘴角不禁勾起,“我很快就会回来。”随后,转身快步走出了屋内。
慕长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静静笑着,不一会儿,敛去了笑容,对着敞开的门口道,“出来吧。”
而门外,并无人。
半晌之后,方才走出了一个人,正是那方才迎接他们之人。
虽然此人相貌普通,但是慕长音岂会看不出此人是个练家子?“阁下有话就说吧。”
“见过郡主。”男子却躬身,行了一个礼。
慕长音并不意外,“不寂不会离开太久,阁下还是不要将时间浪费在这些地方,还有,我不当平安郡主已经一年了,你无需再这般称呼我。”
男子眸子微凝,“既然姑娘如此爽快,那在下也不绕弯子了,在下希望姑娘能够劝公子回奉国。”
“我以为你是来让我离开的。”慕长音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道。
男子道:“姑娘误会了,公子对姑娘一片情深,如果姑娘离去,公子只会更加不愿意回奉国,在下又怎么会做这等蠢事?”
“是吗?”慕长音不缓不急地道。
男子继续道:“姑娘可知公子的身份?”
“不知。”慕长音道。
男子眼底似乎闪过了惊讶,“既然姑娘还不知,那在下愿意……”
“不必。”慕长音打断了他的话,“不寂的事情,理应由他说出口,而如果他愿意说,我便听,如果不愿意,那我也不会去追问,同理,如果他愿意跟你们回奉国,我不会阻止,如果他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
“姑娘!”男子脸色渐渐冷冽,“姑娘如果真心对待公子,那就该劝公子回去,奉国之中有属于公子的东西,而唯有夺回这些,公子才算是真正的公子!姑娘,你如果真心爱公子,就不该让公子一辈子只当一个江湖杀手宗不寂!”
慕长音也不怒,“我不会为你改变我的决定。”
“那姑娘就没有资格陪伴在公子身边!”男子声音染上了怒意,“姑娘好自为之!”
“帮我给你们的那位将军带句话,如果他做出任何伤害宗不寂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轻饶他!”慕长音对他的威胁不但置若罔闻,更是反过来威胁之,“我不知道你们要他去夺回什么东西,但是我却很清楚这世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告诉你们将军,不要妄想用我的人当棋子!”
男子气势陡变,便的压迫,瘆人,不再是一个寻常的百姓,“姑娘的话在下会一一带走!”随后,转身消失。
慕长音走出了屋子,站在屋廊之下,抬头看向天上被乌云遮去了一半的明月,双目眯起,一夜之间,程雅上门,奉国细作劫狱,和风载秦翻脸……明日,这宗州恐怕更加的不平静。
没过多久,宗不寂便回来了,脸色却有些不好。
慕长音问道:“怎么了?”
宗不寂上前,静静地看了她会儿,随后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温柔地抱着。
慕长音随即闻见了皂角的清香,抬头看着他,“不寂,不必去理会风载秦的那些话。”
宗不寂一怔。
慕长音见状疑惑,不是因为风载秦的那些话?
“我知道。”宗不寂回过神来,“不过,他也的确说的没错。”
“我不需要你有多大的本事,也不需要你有多强,我要的只是如之前在大雁山上那般的平静日子。”慕长音认真道,“况且,本事越大背负的也就越多,我已经经历的太多太多了,不想再继续。”
“我知道。”宗不寂目光凝注了她,“你放心,我不会因为风载秦的那些话就放手的,更不会让他有机可乘!只是……”语气染上了内疚,“我方才丢了你送我的玉佩。”
慕长音一愣。
“你放心,我会找回来的!”宗不寂又忙道。
慕长音失笑,“不就是一枚玉佩吗?当日我便不想送你的,不过是别人不要的东西罢了,改日我再送你一枚。”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只属于你的。”
宗不寂眼底一暖,“好。”随后又神色微暗,“长音,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好啊。”慕长音笑道,随后打了一个哈欠,“不过明天早说,我累了。”
宗不寂点头,“好。”
如同在小屋中一样,两人同榻而眠,只是这一次却和过去的每一晚不一样,宗不寂不再需要压抑什么,他的身心都很平静,很满足,这一刻,他知道便是如此抱着她而眠,都已经是上苍对他最大的恩德。
他不奢求其他,只是希望这种温暖能够一直持续。
慕长音安睡如昔。
……
而这一夜,有一个人却疯了一般找她,可是,一夜过去,始终没有结果,只是朝阳初现,风载秦方才停止。
他立于城头之上,朝阳的金芒笼罩着他的全身,却驱散不了那刻入骨髓的冰凉。
程昱赶到之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恍惚之间,让他仿佛回到了六年前那个女人死去之时一般,那是,他心里震惊,亦是恐惧。
震惊于那个他一直敬仰的男子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而褪去了威严的生命力,而恐惧,便是恐惧他会丢下一切随那人而去。
而今日,没有震惊,唯有带着颤抖的不安。
昨日,他离去了一夜,而那般失控,便是在被他发现了那玉佩之后。
这一夜,他担心阿雅,也渐渐地从得知丫丫消息的震惊中平复过来,随即,一个可怕的念头便在脑海中闪烁不停。
为何他会如此的紧张?
如果他真的找到了丫丫了,为何一直不说?
丫丫……
到底在何处?
“阿秦。”他轻步走了过去,扫了一眼他手里依旧紧握着的玉佩,然后轻声问道:“你知道丫丫在哪里是吗?”
风载秦染了夕阳金芒的眼瞳内浸着浓郁的绝望,身子,慢慢转过,看向了身边面色紧张的程昱,“她死了……我们杀了她……”
程昱脸色大睁,旋即抬手揪住了他的衣裳,“风载秦,你杀了她?!”
“是我们杀了她……”风载秦却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程昱……是我们杀了她……我们……”
程昱大怒,“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将丫丫怎么了?你说!你给我说清楚!和你指腹为婚的不是阿雅,所以你才不重视她,你找到丫丫,你担心丫丫会妨碍你和慕长音那女人的双宿双飞,所以你杀了她?!风载秦,你是不是杀了她!”
“你知不知道!”风载秦挥手挣脱了他的双手,尊贵的面容扭曲着,溢满了深切的悔恨和悲伤,“我亲手扔了我的幸福!我亲手扔了我的幸福!程昱,为什么你不早说她有这样一枚玉佩?为什么不早说?!如果我当日没有将这玉佩还给她,如果我知道她是谁,如果我没有自以为是地拒绝她,如果我再查清楚一点,如果我再努力一些,我现在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她还会爱我,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亲手毁了我的幸福!”
程昱愣怔,“你……你说什么?!”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亲手毁了自己的幸福?
他不是杀了丫丫吗?
什么当年他没有将这玉佩还给她?
她……
是谁?
她还会爱他……
她……
程昱顿时如遭雷击,全身抑不住颤抖,甚至连双腿也站不稳了,“你……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丫丫……丫丫到底在哪里?!她……是谁?!”
“那一年……在苍茫山上,她手捧着这枚玉佩送给我……说是她自幼挂在身上的,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不久……苍茫山的断崖上,我还给了她……”风载秦低声道,“然后,亲手摧毁了本唾手可得的幸福……甚至最后……还害死了她……”
“她……是谁……”程昱颤着声音。
风载秦抬头,依旧笑着,“后来,她回来了,可是,却已经不再爱我……她宁愿去爱一个什么都及不上我的人……她说,我过得不好,与她何干?她说,就算那人样样不及我,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她说……”
“风载秦!”程昱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她到底是谁!丫丫……到底是谁?!”
“长音……”风载秦看着他,溢出了答案。
程昱身子猛然一震,眼眸睁大,脸色青白,双唇颤抖,久久不语。
风载秦也不语,却是继续笑着。
多年来的痛苦悔恨在见到这枚玉佩之后达到了顶峰。
他竟然亲手放走了自己的幸福!
多可笑!
多愚蠢!
如果当日他的心再坚定一些,如果当日他带她一起走,甚至只是留着这枚玉佩,一切便都会不同,他们现在会很幸福很幸福!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一切都毁了!
宗不寂样样不如他?
不……
亲手断送了自己幸福的他有什么资格跟别人比?
至少,宗不寂从未放过她的手……
长音,我该如何做才能挽回你?
我该如何做?
“不可能!”程昱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法接受,那个他曾经恨不得处之而后快,那个他曾经折辱过,那个他从骨子里便蔑视的女子,便是他们一直要找的丫丫?
慕长音便是丫丫?
便是他的妹妹?
“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一定是!”程昱冲到了风载秦的面前,握住了他的双臂,眼中跳动着两簇幽火,“阿秦,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的!她怎么可能是丫丫?慕长音怎么可能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那样对丫丫……怎么可能……”
风载秦没有给他回应。
是或不是,现在依然不重要了。
不!
至少他们之间又多了一份牵扯!
没错,又多了一份牵扯!
他们的缘分早已经注定,既然注定了,又如何会这般轻易变结束?!
“不是她!一定不是!”程昱却仍是无法接受,低喃了会儿,陡然狰狞,咬牙切齿:“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她杀了丫丫夺了丫丫的玉佩!一定是!我不会放过她,我一定要为丫丫报仇!”说着,便转身离开。
只是方才走了两步,便停住了。
风载秦隔空点了他的穴道,原本狰狞的脸色已经平复,却笼上了一层寒冰,点住了程昱的穴道之后,便起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目光中泛着戾气,“程昱,你可以不承认可以不接受,但是你如果胆敢伤害她一根头发,我不会放过你!”
程昱面目狰狞,却没有反驳。
“她是丫丫,是和我指腹为婚的丫丫,你不承认没关系,你们程家不承认也没关系,我认就成!”风载秦声音缓和了下来,可其中的决然并未减轻反而加重,“她会是我的妻子!”
说罢,转身拂袖,解开了程昱的穴道,也起步离开。
一夜的疯狂在这一刻落下了帷幕,他不能失控不能着急,只要冷静下来,宗不寂如何会是他的对手?
长音,命中注定你只能是我的妻子!
程昱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发疯似的要去为妹妹报仇,而是浑身轻颤地站着,须臾,扶着身旁的围栏,一点一点地跌坐在了地上……
丫丫……
他们亲手害死了她了吗?
丫丫——
……
当第一缕晨光照入了屋内的时候,宗不寂便醒了,而怀中的人仍是睡的很熟,看着她你安静的睡容,他整颗心都是暖的。
如果往后每一日都是这样度过,那该多好?
不!
一定会的!
往后每一日他都会这样看着她醒来。
“长音,我爱你。”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然后松开了她,起身,小心翼翼的没有惊醒她,方才出了门,便见昨夜那男子已然站在了屋外。
宗不寂走下了屋檐,走到了庭院一侧的梧桐树下,负手站着,“昨夜一事,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了吧?”
“公子,属下等人的确是因为担心公子才去的。”那男人恭敬道。
宗不寂冷笑,“那另一波的人呢?”
“公子……”
“你们口口声声说奉我为主,可却由始自终没有一句实话!”宗不寂冷笑,“昨夜那班人的武功路数和你们相差不大,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吗?”
“公子真的想知道?”男子抬头正色道。
宗不寂冷脸,“说!”
“是。”男子低头道,“这一次属下等人潜伏宗州不仅仅是为了公子,更是为了查出伪帝在宗州所进行的秘密计较。”
宗不寂眯起了眼睛,“秘密计划?”
“是。”男子继续道,“当年宗州沦陷一战,伪帝是御驾亲征的,而他御驾亲征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保住宗州,而是为了寻找公子你。”
宗不寂眸光一沉。
“伪帝当年得知了公子的消息之后便以御驾亲征的借口来宗州,可是却找不到公子,为此,他才舍弃宗州,并且激怒齐王世子,想借齐王世子的手来铲除藏在宗州的公子,可是齐王世子却并未如他所求的屠城,而他反而是在撤退的时候旧病复发,当时情况极为的危机,连随行的御医也没有办法,后来被宗州城内的一个大夫所救。”
“郭行天?”宗不寂道,没想到竟然有这般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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