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多古多拉格挡开砸下的钉锤，泄愤似的把长剑插入敌人的腹腔。

他只好留了下来。

局面万分混乱，萨满们施放的火焰与冰霜喷发飞溅，有人在呼喊，有铁器在碰撞，还有人在大笑，听在耳朵里，如同某种让人狂躁的摇滚。而低能见度最是要命，视野受限，周遭都是黑色的一片，守卫方不得不极度小心，四面提防，因为他们不知何时何处就会杀出一道刀光。马匹的速度则给了盗猎者重要的机动性，他们牢牢掌握主动，三三两两，以小队行动，既可以偷袭，又可以撤离，但绝不会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处境。

皮兹?石盾就是因此牺牲的。他刚刚抵御住面前的砍击，就不得不转身应对背后来袭的长矛，在反复几个来回后，终于自顾不暇，被一剑砍中了后心。

“不！”

酋长像是只被锁链捆绑的猛兽般发出怒吼。

这时，一个不幸的骑士进入了多古多拉的视线。

他怒不可遏，毫无保留。

“死吧！死吧！死吧！”

长剑与战斧交替着三次加力，劈开了骑士的防御，然后一斧子从颈部往下撕开。而在这之前，这个盗猎者正在从一具死尸上割下右耳，那是他们领取赏金的凭证。

多古多拉带着恨意仍在喘息，一个女声在撕心地哭喊：

“酋长！酋长！”

阿西？

多古多拉循着哭声，仓促赶到，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阿西痛苦地倒在地上，身旁是两具人类的尸体。她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而左边的小腿已经被马蹄踩断，分离的断骨拉扯着皮肉，使其比右腿拉长了一大截的长度。

“他们抓走了格尔。”

她苍白的嘴唇颤抖。

“哪里？”

“那边！那边！”

阿西哭喊着指向西方，多古多拉望去，只见一个骑士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扯着大网，而里面的男孩正惊恐拉拽网兜的间隙。骑士用后跟踢向马腹，尖锐的马刺让黑马吃痛，加速逃离。

多古多拉没有时间理会阿西的伤情。他不顾一切地展开追逐。格尔是阿西的独子，就在上个月才第一次拿起训练用的铁剑。那时，自己还向格尔保证，他会变得和自己一样强壮的。

嘴巴长大，一口一口疯狂地摄入氧气。双脚奔驰，踩在松软的土壤里，越过隐藏在地下的粗壮树根。獠牙上的唾液被甩在身后，在风中成了长条状的泡泡。多古多拉很快，比黑马还要快，但二者先头的距离太过遥远，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赶上。

“救救我！救救我……”

格尔的那双漂亮的黑眼睛，此刻只有绝望在尖叫。他的呼救发出一半就终止了，因为在被拖行的过程中，男孩被一块突起的岩石托起，然后猛的跌落下来。

骑士根本不顾猎物的死活，仍在不断地用马刺刺激坐骑，周边的植被变得越发茂密，脚下道路开始难以行走，他很快就要进入森林的深处，逃之夭夭了……

“呼！”

多古多拉一声嘶吼，双手抓牢斧柄，他在奔跑的过程中旋转一周，把手中的战斧像是回旋镖一样投掷了出去，斧刃高速转动，在到达了一个高点后，陡然下坠。

骑士察觉到了背后的异常，他刚转过头去，正迎上飞驰的战斧。这突如其来的冲力也从侧面掀翻了黑马，它翻倒在地，抽搐着吐出白沫。

“孩子，别害怕，别害怕。”

多古多拉赶了过来，他撕开了网兜，把格尔抱在怀中。男孩缓缓睁开了双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妈妈。”

“没事的，格尔。黑月氏族的男人是永远不会哭泣的。”

他说道。

听到这话，格尔用力把眼泪和鼻涕往里吸，但他强作坚强的模样，却更让人想起他今年只有六岁的事实。

“你的母亲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多古多拉说着，怀抱又紧了几分。

他走上前去，把嵌入面盔的战斧拔出，他单臂高举，鲜血顺着斧刃流淌到手臂上。

“库哈！”

他高呼道。

但无人回应，每个人的脸上都保有着方才战斗的痕迹，灰败，惨痛，他们面色凝重，眼神也很是复杂，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但最后却只是微微张嘴，让呼出的白气向上飘升，如若一缕缕游魂。

这时，纳尔比从后面缓步走来，双肩前后交替地摆动，他的身上又多了几道新鲜的伤口，獠牙上也沾染着血迹。

多古多拉放下了格尔，他握紧双拳，眼神冰冷，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但纳尔比只是在经过的同时，用力撞了一下多古多拉的肩膀。

“我们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