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浪轻笑了一声,然后立即抬袖掩唇,只是满脸笑意都快漾出来了,哪里掩得住。宁王无语地看了一眼裴长浪,然后又看向裴絮,一脸无奈:“五郎,你一向是知分守礼的好孩子,怎么也跟着慧娴胡闹起来了?”
裴长浪笑道:“殿下,您看到的只是表象罢了。他在外人面前知分守礼,在自己人面前,一向没什么规矩。”
宁王瞪了一眼裴长浪:“你还笑!”
裴长浪忙赔罪,笑道:“是长浪疏于管教,殿下莫怪。”
宁王摇了摇头:“算了算了。”
武慧儿还在眼巴巴地看着宁王。宁王一对上她可怜巴巴眼泪汪汪的目光就觉得头疼,又头疼又心疼,还很无奈。叹了口气,宁王试着劝阻道:“慧娴,你跟五郎都不是小孩子了,经夜同处一室,传出去对你们名声不好,还是让五郎跟他兄长去休息吧。王叔给你派几个侍女陪着,如何?”
武慧儿呜呜哭道:“那就不要传出去嘛!”
跟武慧儿说道理基本说不通,宁王转头看向裴絮:“五郎,你说呢?”
裴絮想了想,道:“确实不妥,只是九娘一个人在这里陪着,我也不放心,虽然有侍女,只是若真有什么事,侍女再多也无济于事,我还是想自己看着她。”
宁王想了想,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既如此,那就随你们吧。不过守夜的侍从,风起,你要好好安排着。不管是信然还是慧娴和五郎,不要传出任何风言风语去。”
裴长浪点头道:“殿下放心,风起自会用心。”
宁王上前摸了摸武慧儿脑袋,又给她擦了擦眼泪,道:“好了,都依了你了,别哭了。”
武慧儿闷闷地嗯了一声。
裴长浪收敛了笑意,走了过来,拍了拍武慧儿肩膀,温声安慰道:“挽卿的手段,我亲身体会过,那一次有多凶险你也知道,他出手之前我也一度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所以我相信他,他既然没说不能救,那就必定是有把握的,九娘不必太过担心。你今夜好好休息,等明日挽卿归来,定会还你一个安然无恙的三兄。”
武慧儿看了一眼裴长浪,想起去年裴长浪一身重伤出现在宁王府时的情形,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三兄的情形,好似确实相差无几,低头想了想,心里的无措和惶惑渐渐安息下去,对三兄会安然无恙的希冀又被点燃出几分炽热明亮,于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裴长浪和宁王走后,房中便只剩了裴絮和武慧儿,安静沉睡的武信和屏风后站岗的无间。武慧儿对着房中的烛火目光却落在窗外的黑暗里。窗户其实是关着的,半透明的窗纱上弥漫着夜色的混黑和别处昏暗的灯火,其实看不到外面的景象,然武慧儿静静盯着窗户却仿佛能看到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黑夜之中仿佛隐藏着无形的魔鬼,他们将黑暗投入他人眼底里,然后用这份黑暗将人心底里残留的光明和希望一点一点吞噬干净,徒留一片荒芜静寂的黑色荒原。裴长浪贴心安慰带给武慧儿的勇气和希望,也仿佛在这昏昏沉沉的黑暗里,一点一点被吞噬了。不安和惶恐又从心底渐渐浮现,恍惚间,武慧儿仿佛又看到了那片黑暗冰冷的荒原,那个孤独舞剑的黑色人影,以及黑暗深处,缭绕黑雾中时隐时现的冰冷剑光。
“九娘。”裴絮伸手摸了摸武慧儿的手。他手上的暖意传到武慧儿手背,武慧儿只觉得那片黑色荒原仿佛被惊到的长蛇,瞬间消失在眼前。武慧儿茫然抬头,看到裴絮坐在他面前,正看着她。
“裴絮哥哥。我刚是不是睡着了?”武慧儿觉得自己似乎是做梦了,清醒过来后,刚刚的梦境也变得恍惚模糊记不真切了。
裴絮笑了笑,垂眸轻轻抚了抚武慧儿手背,道:“应该是的。你去榻上睡会儿吧,三兄我看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