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一个。
白沐莞心中一颤,面上并没表现出忸怩娇羞,相反她杏眸微瞪娇嗔道:“我和凌家二哥多年未曾谋面,如何结亲,莫非盲婚哑嫁?父亲怕是……怕是打仗打糊涂了。”
虽然她年幼时和凌峰尘一处玩耍嬉闹过,两家母亲也相交甚好,但是回京半年她和凌峰尘尚未碰过面。白沐莞压根不知道对方长成什么模样,更不了解对方的人品性情,只听说他是当今皇帝颇为信任的青年将军。
蒋氏被她逗乐了,舒展眉毛,伸手拉起少女,口中笑骂:“你这丫头没良心,你父亲武将出身不拘繁文缛节,他又疼你爱你,这才请我帮忙过问你的心意。你既不喜欢凌峰尘,不嫁也罢,老身也不愿看见你嫁去武侯世家每日提心吊胆过日子。不是担忧陛下天威疑心,就是忧愁丈夫出征能否安然无恙回来。”
闻言白沐莞握住蒋氏的手,又冲蒋氏嫣然一笑。她知道外祖母乃是京城贵胄千金,后来嫁给外祖父虽然饱经朝廷风雨变革,到底养尊处优一辈子。蒋氏相中魏国公府这样举世清贵之家,自然是期盼白沐莞一生平安无虞,远离庙堂纷争喧扰。至于最疼爱她的父亲白展毅之所以会看中凌家,其实白沐莞也不奇怪。毕竟凌家显赫为天玺朝第一将门,白展毅当年又出自凌老将军麾下,在世人眼中凌家儿郎和她最为相得益彰。
“我白家祖父母早亡,外祖母待我犹如嫡亲孙女,沐莞心中感激不尽。”说着白沐莞再次跪地,先端端正正向蒋氏磕头,再抬起脸庞正色道,“未来的事情瞬息万变,始料未及。我不会因为畏惧前路危机重重而躲避,更不会为了一己安逸,而置我父母和家族不顾。我父亲膝下无子,白家身后又无倚重,我白家女儿不甘逊色于任何男子,我肩上担负白氏一族日后的兴衰荣辱。现如今太子待我之心日月可鉴,我被人冤枉给和新公主下毒时,是太子不顾陛下猜忌闯雍和宫为我澄清罪名。我对太子也绝非虚与委蛇。”
蒋氏听她说完之后眸光如炬,紧盯白沐莞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神色变化,悠悠启齿问道:“你可知魏国公府今日为何登门?”
少女摇摇头:“沐莞不知。”
蒋氏耐心解释起来:“魏国公沈莫河年岁见长,唯恐哪日他驾鹤西去,魏国公府的光耀门楣朝不保夕。然而你们白家风头正盛,漠北有你父亲戍守二十万大军,这桩姻亲会给魏国公府带来荣耀和保障。因此他们才冒着开罪太子的危险,透露愿意结亲之意。沈钰那孩子资质出众远胜过他无能懦弱的父亲,待将来老国公去世,本该由他袭爵。可惜他体弱多病,一家子舍不得他劳累操持,偏他又清心寡欲,听他母亲话中之意大有远离京城的想法。”
白沐莞心中冷笑,看来沈钰并非真正倾心于她,而是配合魏国公府另有所图。只不过他们这步棋着实算不上高明,白展毅新封勇义侯正值鼎盛,不过将相之家变数最大,如果来日行事偏差触怒龙颜,抄家灭族的例子比比皆是。
这些种种她自然不会对蒋氏说出口,而是引开了话题:“年后四月京城草长莺飞,听闻到时是陛下选秀时节,沐莞猜测外祖母有心将大表姐送进宫待选。”
见她口吻笃定,微微上挑的眼角眉梢灿烂如云霞,蒋氏不由得亲自起身搀起白沐莞,笑纹藏不住:“你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孩子,连这也看出来了。”
少女如花似玉的面庞浮现一抹笑靥,绯衣裹身明媚如珠,声音尤为婉转清脆:“沐莞幼时受教于外祖母,您言传身教,沐莞不敢太笨。”
李湄箬的年龄已经不适宜相配京城勋贵子弟,上回霖贵妃相邀李家姐妹入宫,蒋氏就一口拒绝李湄箬前去。可见她对于这个嫡孙女寄予厚望,连皇长子侧妃都瞧不上眼,那么只能是入宫伴君。蒋氏精明一生,精打细算保得家族兴旺,太子宇文晔也好,皇长子宇文程也罢,亦或是萧太后扶持的六皇子宇文晋,只要皇帝一天不驾崩,皇位最终落于谁手都不得而知。与其孤注一掷将荣国公府的女孩嫁入哪位皇子府,倒不如送一位闭月羞花的嫡女入宫,皇帝就算是顾惜荣国公府,必然也不会亏待李湄箬。同时荣国公府出位妃子,一下子跃为皇亲国戚,地位更加尊崇。蒋氏才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位极人臣往往要小心盘算,我年纪大了,你舅母是个不中用的小门小户,这才不得已心生送你大表姐进宫的念头。你母亲和姨母当年是名动京城的两大美人,若是叫她们嫁入帝王家,只怕冠宠六宫的就不单是方家辰贵妃。”提起两个女儿,蒋氏眼底流露一丝自豪和慈爱,“可惜我舍不得她们,所以倒不后悔。你大表姐不同,那是个沉不住气的孩子,于心说我没多喜欢她。每次提起进宫,她非但不抵触还洋洋自得,我也就顺水推舟依从你舅舅。”
白沐莞眉心一动,心凉几分,原来这主意还有她舅舅李炜菁一份!果然为了家族荣光,牺牲一个女儿的命运不打紧。不得不说蒋氏对于李芷李兰两个女儿甚是爱怜,轮到李炜菁对待李湄箬则少了几分慈父爱女的心肠。暂且不提皇帝宇文昊天的年龄堪当李湄箬的父亲,只说李湄箬自小娇纵任性,估计在皇宫活不过几载。
“外祖母和舅舅思虑周全,想来大表姐心中定然欢喜满意。”白沐莞违心地扯了扯嘴角。李湄箬如今自然既满意又得意,等她往后面对深宫中明争暗斗的阴谋诡谲,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蒋氏见少女心猿意马,不动声色道:“外面天色不早,冬日雪天路滑,迟了不安全。我也不留你这丫头久待,改日你常来陪陪我这老婆子唠嗑几句。”
白沐莞连忙含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