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婉媃再不理她,回身落座,只顾与琳兰闲话其它。
玉汶被二人晾了半晌,痛下决断,跪地拜道:“嫔妾,愿依附婉妃娘娘,日后,青灯古佛相伴宫中,再不求帝王恩宠。还愿娘娘救嫔妾孩子出水火!”
婉媃含笑,命飞燕往长春宫一趟,同云蝉、霜若一并抬了观音像入玉汶所居启祥宫。
待玉汶退下,琳兰憋了满腹的疑虑,这才颇有几分不甘问道:“姐姐如何不取了她性命为胤禶报仇?”
婉媃无语,只是苦笑:“到底不是她的主意,要了她性命又能如何?不过是多一失了生母的可怜孩子罢了,胤禶能活过来吗?且若惠嫔去了,那胤禔岂不正大光明成了佟氏的孩子,她是罪魁祸首,反倒得了这样的好儿,如何能成?”
琳兰一手绞动着氅衣上的垂结,不豫道:“总是便宜她了,她本就不得宠,一年到头也见不上皇上几面。如今青灯古佛相伴,日子与从前有何差别?”
婉媃微笑摇头:“是天差地别。你不喜欢皇上,自然瞧不出差别来。惠嫔是打心底里敬仰爱慕着皇上,要她此生不再承宠侍寝,可比杀了她更要令她绝望。眼瞧着自己爱慕的男子,日日流连于旁的女子身上,这份苦楚,她合该好好受着。”
琳兰神情呆呆的瞧了婉媃半晌方道:“姐姐是恨毒了她。”
婉媃摇头,目光盯着地上那卷琳兰所画胤禶小像,呢喃道:“我恨她做什么?只是胤禶实在可怜。”
琳兰默了须臾,兀自将小像捡起一卷:“姐姐待胤禶是真心的好,这小像,姐姐拿回宫中罢?”
婉媃道:“睹物思人,可人,终究是不在了。”说着,闭目忍泪:“拿去启祥宫,一并赠了偏殿的君答应罢。她是胤禶的生母,临了了,总要留些念想。”
琳兰见婉媃愈发伤情,直直看了她良久,声音渐柔缓,一转话锋道:“姐姐只顾着说惠嫔是真心喜欢皇上,那姐姐呢?”
婉媃凝神想了想,似笑非笑看一眼菱窗外的和煦日色:“或许吧。从前将这许多事儿都想得简单。慢慢的,在这深宫禁院活得久了,如今我也不知道,究竟何为真心,何为喜欢。”
后来的日子,玉汶便日日于宫中潜心焚香祝祷。
皇上闻听她如此,念着昔日惩处或是太重,心下不忍,亦去瞧过她几次。
可她对着皇上也总是淡淡的,即便是被翻了牌子侍寝,鸾鸣承恩轿停在宫门口,人也不肯挪步。
合宫皆传,她是失了子嗣伤了心智,人也疯魔了。
可唯她自己清楚,自己的心意究竟为何。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为人母的,又有哪个不为着自己孩子筹谋一生?
因婉媃掌权,容悦势颓,她于后宫之中的地位渐渐坐稳。
紫禁城内,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
实则,更大的暗涌已然翻滚出水面,直欲将众人齐齐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