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又是周末。伊悠然却未曾回云端，而是在云仙居住了一晚。

云仙居下四层待客，五楼却是独居的。

这幢楼从前也是伊女士夫妇的产业，两年前开设云仙居分店只改了四层的格局，五楼的布置她却是不曾动过。

虽是在高楼上，这一层却被布置得像一座地面的庭院。

楼梯尽头的门，是一扇爬满碎花藤蔓的紫漆木门，推开门，可以看到一栋紫红漆雕花木房，充满古意的建筑，却缀满现代氛围的花卉。

其实，伊悠然会一眼喜欢上幽冥婆婆的小屋，就因为它和这里很像。

各色花卉几乎将其淹没的小屋，让人在走上小径的时候，有种走向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秘密的感觉，温馨得不可思议。

那是一个小小的，美丽的，可爱的，完全可以掌握的，属于自己的家。

它很小，全部都在的你的视线里，不会有你看不到的死角突然冒出来未知的怪物。

而当你害怕黑夜的入侵时，它可以燃起壁炉，你在火苗前裹上毛毯，小屋就像紧贴着你的一层充满生命力的外壳，它会呼吸，有思想，有温度，不止是保护你的身体，它还能和你的心有共鸣，哪怕它很脆弱，却能让你变得勇敢。而不是那些巨大的华丽的冰冷的建筑，它们沉重的只能给人以枷锁，空荡和幽冷，像是会黏住人的呼吸，实在没有办法感觉到保护，在她心中，已经失去了房子的意义。

从前的她还没有这样体会深刻，自从发现自己很喜欢小房子之后，这种对比的爱憎才愈加强烈。

可是也很奇怪，她虽然喜欢，却并不想真的拥有。因为理智告诉她，这样的房子虽然感情上让人变得强大，实际却是很脆弱的，她的喜欢并不能改变它的脆弱。

她不想把这份脆弱搬进现实。

她可以接受这样一座房子建在五楼，一是那本来就非她所建，二是五楼，世人要来挑战它的脆弱还有四道“关卡”，从心理感觉上来说还是安全的。

而在这之外，她就只能接受，在游戏中拥有这样一幢需要保护的喜欢了。

云仙居，沧海阁包厢，伊悠然面前摆了一盘紫色晶莹的葡萄，颗颗香甜诱人；而在葡萄更前面，是她的笔记本电脑。

此刻电脑屏幕上正按照推演自动生成一段四维图像，那是一个被花卉淹没的庭院，花草中若隐若现的小屋，小屋前若隐若现的石子路。而在庭院之外，是同样几乎将其淹没的绿色森林。

最后将多方位的集影录入资料文件，伊悠然在屏幕上打出一句，辛苦了。

对方立即回信，呵呵一笑，却是语音：“按照您的要求，我重新调整了。到时候您直接给对方，应该可以很快投入，能节省不少时间。”

滑动手链将左耳的音乐音量调小，伊悠然用无线耳机听完，回了个嗯字，后用抱拳表示感谢。

对方是个稍微腼腆的中年男音，立刻回应她太客气了，不需要如此客气，很是谦让了一番后，犹犹豫豫的谈起另一个话题，“马上又要聚会了……您今年还是不来参加吗？”

——是的。

“可是为什么呢？您可是当年最惊才绝艳的少院啊！在植物方面的研究，即使是十几年后的今天，也没有任何一人可以超越您！您拒不露面实在是太可惜了！就算不是主院，以您的资格和实力，竞选一个分院长也绝对是水到渠成的事。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4，让你费心了。

——是，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说这些，也不会向任何人透漏您的消息。

合上电脑，伊悠然安静地拾起银月针，吃葡萄。

葡萄皮被针尖一头划开一个十字，寸许长的针尖熟练的在她指间掉了个个，换为另一头的小圈，塞进果肉里，准确地挑出两粒葡萄籽，滴在一旁的白瓷碟盘中。只看那瓷碟中央，已经垒了一座小山似的葡萄籽，而另一盘，则是满满的一堆紫色葡萄皮。

不知为何，看着她吃葡萄，仿佛看着岁月在她的手中变幻。她手中条理分明的动作，就像在分拣不同的时光。

葡萄籽在左，葡萄皮在右，果肉吃进嘴里。一一取舍，她不要的，她要的，那么清晰，那么无情。

咚，咚——

方是敲了敲半开的玻璃门。

伊悠然闻声看过去，朝他点了点头。

方是走进来，将门轻轻带上。走到桌前，便留在一米外的位置，静静地等待。

伊悠然将划开十字的葡萄放下，擦了擦手，回眼看他，“什么事？”

不到一分钟，方是闪过一丝窃喜，面上自不动声色，“在下有一件私事想请露法小姐指点。”

说完奉上一直捧在怀里的笔记本，点开一段视频，屏幕上出现一个蓝色身影。

不是蓝色衣裳，而是全身烟雾般的蓝色。

“这是在下一个星期前进入魔醒所创的角色，说实话，这还是在下第一次接触游戏，有许多不明白之处。”

“你也是冰灵？”伊悠然想要将笔记本拿近一些，方是立即上前替她将面前的果盘收置一边。

“也？”方是面带微笑的疑惑，“莫非露法小姐您也是……？”

“在下游戏之前也悄悄的看了些资料，据说这个冰灵在人群中出现的几率是七万分之一。”见她不接这个话，方是也点到为止，不再继续往下说什么缘分之类的，以免弄巧成拙，反勾起她的厌烦。

“在下现有一个疑问，就是不知该如何选择生灵和真灵之间的联系，不知露法小姐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本以为她不会回答，方是不料等了片刻，便等来她的答案。

“要么一分为二，要么其中之一沦为附庸。”

这答案已经道明了她的喜好。

方是微笑表示感谢她的释疑，十分安心的决定，“嗯，那在下便和露法小姐一样吧。”

伊悠然诧异看他一眼，“你怎知我如何选择？”

方是笑得无害，却也不多做解释，只是道，“在下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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