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中，几匹快马从街上飞驰而过。快马驰过街市，转入市郊，果园、农舍、田畴全都彩带般从旁迅速闪过，但马上的人似乎还嫌脚程太慢，仍用鞭子抽打着马儿：

“驾！驾！”

马儿箭一般地穿过一片果园，接着，奔上崎岖的山道，又穿过陵园正门，好不容易才来到裕陵。

中官夏时从马上下来，他的腿似乎被马鞍弄伤了，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

与他同来的还有工部侍郎蒯祥。这蒯祥乃吴县人氏，其父蒯福是明初著名的木工，曾主持过南京宫殿的木作工程。

蒯祥自小随父学艺，长成后子承父业，继续主持南京宫殿的木作工程。他于永乐十五年（1417年）主持北京宫殿的施工。正统四年重修三大殿，也由他负责设计和施工。天顺末年，他规划设计建造了裕陵。

如今，两宫欲附葬，墓道必须修改，所以夏时将他找了来。

由于蒯祥此时已年过花甲，加上路赶得急，下马之后，不免气喘了半日。

夏时却等不及了，将他搀到隆恩殿，问管事太监要了图纸，摊开来说：

“蒯侍郎，周太后的意思是这样的，瞧，这是先帝的玄堂，钱太后的墓穴位于左侧，距离仅数丈。”

他看着蒯祥，蒯祥脸上的肌肉颤了两颤，用手在图纸上一比划：“这之间封住，不相通，是吗？”

“蒯侍郎说得太对了，周太后正是此意。那，这右边，是周太后千秋万岁后的墓穴，这墓穴与先帝的玄堂之间留一条通道。”

“明白了。”

蒯祥点点头，却又有些于心不忍：

“这样对钱太后是不是太过分了？再说，皇上知道吗？”

夏时狡狯地反问道：

“蒯大人，这么大的事儿，您说凭我这么个喽罗，敢这样跟您耍心眼吗？”

蒯祥神色多少有些黯然。夏时又叮嘱了一句：

“这事儿，朝中知道的，除了……”

他指指头顶上方和脚下，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就只有你我了，该怎么处理，我想蒯大人完全明白。”

“这个，你放心好了！”

蒯祥说着，在图纸上做了个记号，然后将图纸卷好，两人并肩而出，融入浓黑的夜色之中。

暮霭渐浓，吴皇后显得兴奋而略带焦灼。她不断地从床上拿起衣裳到镜子前比划，一听见脚步声就跑出去。

“小红，牛玉来了吗？”

原来，她正等着牛玉通知她今晚被“临幸”之事。在明代，皇帝“临幸”嫔妃，一般由司礼监安排。

皇帝大婚前，整日住在昭德宫，那时司礼监无权干涉。

可自有了皇后之后，因能左右皇上的临幸之事，牛玉的权力就陡然大了好几倍，连皇后都不敢小觑他。

“皇后，牛玉太监来了。”

小红进来匆匆禀道。

“让他进来。”

吴玉珠有些激动，她将桌上的一个金元宝抓起，拿在手中，敛敛神等着，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惯有的清高与端庄。

“皇后，今儿又让皇上临幸您了。”

牛玉走来，一副低头哈腰的样子。

“嗯。”

吴皇后的神情有些矜持，当她高抬着她美丽的头颅从牛玉身边走过时，她的手在牛玉身上划了一下。

“吴皇后不但是个美人，还是个好人。”

牛玉望着吴皇后高挑苗条的背影，由衷地说。

而那块金元宝，在他说话时，已经很稳当地被他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