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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皇帝的不耻下问,柳学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直把皇帝当成自己的门生学徒一样看待。当说起豪族世家,权倾天下,朝廷弊政,无人匡正,柳学士痛心疾首,一再敦请皇帝陛下惩恶除弊,广施仁政,移风易俗,大行教化,使人心向善,天下大同。

柳学士的谆谆教诲,让皇帝受益良多,也更坚定了皇帝亲执权柄,除旧布新的意志。这第一步当然要收权自用,为了彻底杜绝政事庶务皆由宰相决断的旧弊,皇帝决意废除宰相一职,其职事由一人行使改为三人共掌,而其所任用的三位宰执,皇帝也煞费苦心的地考虑了许久。首先要与皇帝同心,凡事皆能听从于自己,其次要为人淳厚,做事老道。

昌盛候周如喜是皇上母舅,素来忠厚老实,辅佐自己的外甥应该不会生出二心;碧山侯陆正己,为人谦和,办事得体,只因陆家失势,被闲放多年,如今蒙恩起用,自然感激涕零,乐于效力;至于柳学士,贵人生父,学识渊博,处事方正,皇帝一直想要提拔重用。

军务方面,大将军位高权重,所以罢了唐明大将军一职之后,并没有使人替补,也等于将之撤废。唐明虽然名义上升为太尉,并与宰相一起同领天下军国兵马事,但却不能再向从前那样督率指挥守护京师的京营禁军。而禁军一分为三,皇帝又任用自己的另一个舅舅周如乐为车骑将军,执掌扈从圣驾的金吾卫。而皇帝派出的监军,更是将名义上由皇帝自帅的亲军——骁骑、羽林、金吾三卫的一举一动都置于皇帝的眼皮底下。

所有这些除旧布新的举措,都离不开柳子安的居中策划,而碧山侯陆正己对此也多有参与,皇帝现在无人可用,一时只能仰仗出身寒门的柳子安和闲废多年的陆正己。这样军国大事集于都堂,宰执大臣们会商呈奏,由皇帝亲自裁决。从此所有政事军务,宰执、太尉、将军们都不能绕过皇帝自行决断,必须听取皇帝的圣裁,奉敕谕领诏旨后才能下达布署。

皇帝亦于朝堂上宣布明年改元,年号“普庆”。同时诏令宝泉局准备“普庆通宝”的钱范,皇帝希望,改元之后,新钱便能在市面上流通。

看着朝堂上诸臣们唯唯诺诺,谨言慎行的样子,皇帝心中痛快之极,由此才真正感受到做为皇上的尊贵威严。

皇帝踌躇满志,想要有所作为。世家豪门因之有人喜,有人忧,有人乐,有人惧。

宋知远被罢了相位,退居南安坊的万年侯府第,其家由原先的宾客盈门,变得门可罗雀,心中愀然不乐,于是集郁成疾,延医月余,而太医束手,竟是一命归天。皇帝闻知,下诏赐予荣典,追赠为魏国公,谥为“文恭”,并为之辍朝三日,以其子宋有道袭封万年侯。

靖王虽在西蜀,得知岳父去世,亦上书朝廷请求进京致祭,皇帝不许,但允在宗人府受责听训的靖王世子带王府长随为其外祖守孝陪灵。

碧山侯陆家,因侯爷拜相,而张灯结彩,大宴宾朋。座中门生子弟个个弹冠相庆,相互恭贺道喜。这相位转了一大圈,终于又转回到陆氏的门头上。想祖宗当年为相二十年,那时是何等风光!天可怜见,陆氏一门萧条多年,如今皇恩浩荡,予以起复重用,这下肯定又能家道中兴,门楣重光了。

昌盛侯周家也不用说,更是合门欢喜。一家老少,闲话中谈及此事,都道:皇上这回总算有点良心了!皇上放着自家嫡亲娘舅不用,还用何人?亲不亲,连着筋!说得多好!

周太后闻之此事,也是点头嘉许不已:皇帝这事算是做对了!自家的兄弟,皇帝的娘舅,再怎么说总是要比外人可靠一点!

周太后心中一高兴,当下即派内侍到芙蓉馆赐给柳贵人礼物,计有锦缎三十匹,各色裘皮二十张,绵五十斤。虽说贵人身边不缺这些东西,但此是太后所赐,意义自是不同。所以自此以后太后与皇帝之间的母子关系一日更比一日融洽。

春水侯家虽说老侯爷唐明升了太尉,小侯爷唐觉之也升了右将军,但却是升了官而丢了职。唐氏父子原来各领京师禁军和皇帝亲兵,那时手握兵权,说一不二,何等的耀武扬威,现在变成了没有实权的闲官散职,百无聊赖,无所事事。想想亲家碧山侯陆家,因遭先帝猜忌,冷板凳一坐就是几十年,所以唐府上下非但欢喜不起来,反而个个都是垂头丧气。

皇上已经猜忌唐氏的军功了;贵妃娘娘据说也在后宫受到了皇上的斥责!现在就连春水侯夫人陆氏想进宫探望女儿,也被在宫门口挡了驾。说是皇上有旨,外朝命妇除奉两宫太后,中宫皇后懿旨外,无事不得随意进宫。

唐家上下主子奴仆,于心都有些惴惴不安。象这样被皇帝整天盯着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皇上这是在找碴拾缺呢!若是再有什么把柄落到皇上手里,让他做起文章,那对整个唐门可是大大的不妙。所以春水侯唐太尉再三关照督促家人奴仆,平时不许招事惹非,闲时闭门在家读书做诗,不得呼朋引伴,斗鸡走马,在外闲游瞎逛!

老侯爷唐太尉闭门避祸,谨守本分,但是小侯爷唐觉之心中却不这么想,他常自嗟叹,忿怨不平。唐家的军功,那都是流汗流血,拼老命,搏人头,换出来的。

昔年锦乡侯郑家密谋造反,要不是唐家早有提防,预先布署,只怕整个宫廷都让他给一锅端了,仁宗皇帝因此夸赞唐家有护国大功,特赐“功臣第一”的牌匾,悬挂于家中忠孝堂上。所以封侯算得什么,封个国公,唐家也担当得起。再说重用自己的娘家母舅,这也是历朝惯例,本无可厚非,但为何要借机排挤压制唐家?再联想起当初立后,原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最后竟舍了自己的妹妹太子良娣唐氏不立而立了良媛汪氏,按道理,良娣份位可是高于良媛的,皇家处事如此不公,如今更是执意要跟唐家过不去!想起来实在令人寒心。

延年宫的陈太后听说皇帝要亲掌大权,推行新政,心下倒是有点忧虑。她跟燕国长公主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四贵专权,已非一日,树大根深,难以尽除,皇帝如此不留情面,我只怕日后会激而生变!”

长公主说:“四贵当道,宋氏专政事而唐氏掌军务,事事自专,视皇上如无物,皇上早欲除之,只恨无大好机会尔。现在皇上罢相收权,亲自执掌政事军务,臣民称颂,天下归心,却有何不妥?母后想必是多虑了。”

陈太后说:“但愿是我多虑!只是那春水侯唐家,祖孙三代皆掌禁军,于军中人脉深厚,今日贸然罢官去职,唐家内心未必肯服,这若是惹出事来,我就怕皇帝弹压不住!再说周家那一对活宝兄弟,花花公子,纨绔子弟,无甚真才实干,要不然先帝也不会弃之不用。皇帝如今起而用之,这周家马上就要一飞冲天。新贵当政,旧贵不服,就好象当年锦乡侯的祸事,仁宗用其母舅陆氏取代郑氏,郑氏不甘放手,想尽力一搏,所幸没有让他野心得逞,否则这天下当从此改姓郑了!

长公主叹息一声,锦乡侯作乱之时,她虽没有出生,但时常听宫里老人讲起,亦觉得惊心动魄,何况她所嫁的玉田侯家,之所以绝嗣除爵,根源也在于此。玉田侯王家本有六子,其中五子皆死于郑氏之乱,她下嫁的小侯爷是唯一幸存的子息,不料竟也天年不永,人生长恨之事,莫过于此矣!

燕国长公主当下沉吟道:“要不等我见到皇上,跟皇上说说,要他有些提防……”

陈太后冷声道:“铁了心想做的事,能提防得了么?皇帝想要有所作为,有时就得狠心一点!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日后你若见到皇帝,替我告诉他,做事宜果断!快刀斩乱麻,永绝后患!决不可拖泥带水,让别人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燕国长公主有点吃惊的望着她母亲,陈太后淡淡一笑道:“你直瞪瞪看我做什么?心慈手软成不了大事!皇帝若真想做些大事,那就必须得用非常手段才行!”

这一年是崇文十年,对皇帝来说,崇文十年似乎是吉星高照,喜事连连的一年。这一年柳氏入宫,豪族低头,皇权巩固,天下安宁。

崇文十年的这年年底,在皇帝不断的督促下,长乐殿与未央殿终于提前建成。皇帝迁芙蓉馆的贵人柳氏于长乐殿,而自住于未央殿,两殿之间有复道和长廊相连,此来彼去,日夜皆可见面,可谓公不离婆,秤不离砣,好得蜜里调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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