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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母娘娘和吴国太夫人面前,林重阳自然振振有词:臣既奉命锁闭宫门,卫护禁中,身为国家大臣,岂敢循私舞弊,亏负职守,故此前太保大人有所托请之事,在下未能效劳,尚祈见谅则个。

事情居然闹到了圣母娘娘面前,张太保虽然足智多谋,对此亦是未能想到,当下无言自辩,只能哑口闷声。

倒是大长公主这下算是逮着了机会,宫中府中,除了已故的周太后和出京督师的唐相国,她向来怕过谁?所以事情闹得越大便越好,再说她心里本来就备极委屈,曾经的天之骄女,如今却落得求告无门,这股浊气一直在心口里憋着,不发作出来实在让人难以舒坦。

大长公主不待吴国太夫人动问,身子一仰,然后就地一坐,双手双脚使劲拍打踢蹬着地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坐在地上哭诉:内帑不肯借,母后那里又不许去,这是存心要逼死妾身么?家里窝着一摊子的事,样样都要使银子,圣母娘娘,还到底让不让人活了?吴国太夫人,你也替妾身评评这个理?妾身进宫问母后讨些银两,这到底犯了哪家的王法?执金吾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看门守户的一条狗,他这是仗了谁的势?拦阻臣妾的车轿不说,还跟臣妾动手动脚,肆意冒犯,眼里全无尊卑长上!这还当臣妾是大长公主不是?大长公主位比诸王,便是吴王尚还要客气三分,这狗东西竟然如此无礼!也罢,既然不许臣妾进宫,那不妨找根绳子来,让臣妾吊死在宫门前,臣妾若是死了,大家就此也都省心了!母后的银子自然也就用不上了,你们都拿去充作内帑吧,圣母娘娘不是说,朝廷正缺少银两吗?

宫里本是个优雅肃穆的所在,自是禁不住大长公主这等撒泼打滚的闹腾。再说大长公主不比旁人,她原就有些疯颠蛮缠,闹不好这老毛病就此发作起来,那就任谁也吃不消了。

唐太妃忙让小宦搀扶大长公主起身,吴国太夫人这下也笑说:大长公主要进宫,这原也不难,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按说这要是天下平定,相国还朝,门禁自然都要解除,到时候长庆宫大长公主依然可以照常出入。执金吾奉命卫护宫庭,职责所在,就算有所得罪,也是无心之过,今儿的事就这么算了,执金吾不妨多找些人护送大长公主进宫。

大长公主虽然最终是进了宫跟太皇太后讨足了所需的银两,但是张成义和林重阳之间却因此反目成仇。

太保大人的侧室、寿春郡夫人姚琉璃提起这事,便有些想不通:大长公主进宫原不过是个芝麻粒大的不值一提的小事。大长公主进宫又不是要作奸犯科,不过就是跟太皇太后讨些银两,留待儿子娶亲时用。再说大长公主进宫也不止这一回二回了,执金吾居然连这么一桩小事都不肯通融,反而小题大做,把状告到吴国太夫人和圣母娘娘那里。他这么做,无非是想从中挑唆,想想大人平常又没有得罪他的地方,他做事这么执拗又是为了什么?

想那唐大相国出京督师前,亲口言明这京中诸事,不论大小巨细皆委太保大人权衡处置,只可惜说是一套,做是一套,唐家的子弟爪牙,仗着后台硬实,根本就不把太保大人放在眼里?再怎么说大人总是外人,人家那可是正经小舅子呢!我看,大人还是消消气吧,跟这种挺胸凸肚、得意忘形的小人本来计较不得……

姚琉璃摇着手中的扇子,把冰镇过的参露汤递给张成义。也不怪她专挑这些火上浇油的话说,那日在宁安公主府上,当着两位公主的面,她可是拍了心口打了包票的。眼下大长公主虽说进了宫,不过她却未必肯领咱们的情,说来说去都怪这姓林的从中作梗,搞得大家面上难堪。

张成义低头只顾喝着补中益气的参汤,等喝完了,把碗重重一搁,顺手操起把扇子,没头没脑地一阵猛扇。扇过了这一阵,张太保突然想起一事来,当下一拍大腿,“哎呀”叫道:这事倒是叫我们给办砸了!都怪我事前考虑不周……

姚琉璃未解其意,正要详问,张太保说:林重阳之父林指挥,当年不是死在大长公主的豪奴手下?这疙瘩一直未解,你说林重阳肯给大长公主好脸色看么?我却偏偏把这档子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姚琉璃呆了一呆,道:唉,我说这姓林的怎么这么死脑筋!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张太保想通了这里头的关目,虽有些许不忿,自能消解容忍,执金吾林重阳却是满肚子的不忿和怨恼,回头都告诉了他姐姐、凤阳郡夫人林氏。

“大长公主欺人太甚,张太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家仇未报,如今反又添上新恨,阿姊,这也太可气可恨,你该拿个主意出来。”

林夫人叹了口气,说:太保大人的几分面子还是要给的,做人岂能没点眼色?大长公主行事向来疯疯颠颠,宫里都拿她没办法,我又能有什么法子。

林重阳急道:阿姊有所不知,相国行前多有叮嘱,京中所放心不下者,乃长庆宫的二圣是也,如今前方军情紧急,相爷又督师在外,京中自不能再出什么乱子。大长公主与三公宰执暗中交结,这其中若有什么图谋算计,那可怎生是好?阿姊虽闭门家中坐,亦恐祸从天上来。

林夫人点了点头,沉吟说:这事也怪不得你,出入宫禁,暗通消息,自然防不胜防!你既然承担大责,凡事当要小心谨慎。依我看,到不妨给王爷写封信,把情形大致说上一说,王爷若有什么吩咐,你只管照做便是。

林重阳说:我也正有此意,只是尚须听听阿姊的意思。

林夫人说:等王爷回来,我也自会跟他说。唉,王爷这一出京,里里外外的事就都来了,太保大人放着大把的正经事不问,偏有闲心管这些不上紧的杂事。亏得王爷对他如此信重!

林重阳哼了一声道:知人知面,难知其心!相爷信重的人,未必心思就处处贴着相爷。

人一但生出疑心,对人对事便会时常加以琢磨,而越琢磨往往越是琢磨不透。好在执金吾林重阳并不需要把张太保与大长公主之间的牵连勾结都给琢磨透彻,他只要列举出其中的若干疑点,让相爷自己去参详剖析。

都说人心隔着肚皮,所以谁又能够弄清楚太保大人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或许是却不过情面,因而帮大长公主一个忙,这原也难说难讲……但要是大长公主存了异心,借着进出宫闱的机会,与长庆宫的二圣暗通款曲,趁着相爷出征在外,起非分之心,行不法之举,则未必不能搅动京师……自己此番进言,全当是给相爷提个醒罢了。考虑再三的林重阳,终于将这封捕风捉影、挟嫌泄愤的告密信寄发了出去。

身在夏口督师备战的唐相国虽然不太相信林重阳在信中所列举的内容,但是信里这么一句话,相国大人却记得甚牢:京中出不得半点乱子,但凡有蛛丝马迹,卑职何敢掉以轻心?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相爷择而听之,自能明见,亦可免后顾之忧……

唐相国以为这话深有道理,京中的确是出不得半点乱子!自己督师在外,不得已才将朝中俗务委于太保,但若连太保都不能令人放心,则京中诸事又将托咐何人?

唐相国因此不能安心凝神,自己征战在外,一时半会恐怕不能还京,若京中生出变故,到底鞭长莫及?这倒不是疑心张太保的不忠,而是谨防万一,以备不测。

唐相国有此一想,自然对林重阳的提醒大为嘉许,林重阳做事缜密,眼下正可以派上用场。当下乃从夏口传信于林重阳,要他负起监侦密报之责,诸司百僚,皇族亲贵,但有所疑,即可呈告,无须讳忌,此为至嘱,切不可令太保等人知晓。

林重阳接到唐相国的这番密谕,自是喜不胜喜,当下四处嗅探,又给他连接打听到京中公卿权门彼此唱和应答的几桩事。

象太傅陈从圣本来闭门居家,日日但以诗书自娱,不料自相国出京督师后,一向蔫头蔫脑的陈太傅似乎又活转了过来,今日访友,明日宴客,高谈阔论,竟无歇时。

太师、太保自然都是太傅大人的座上嘉宾,消夏纳凉,动辄作长夜之饮,国事家事,于中皆混为一谈,这其中大有可供推敲琢磨之处?只可惜金吾卫毕竟不是揖捕司,少了许多眼线耳目,不能将座中诸人的所谈所论,一一记下,呈文上报。

林重阳抓耳挠腮,对此一直是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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