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一六二,攘外安内  故国家邦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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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自认理亏的东胡派出使节,前来江南欲与朝廷重修旧好时,朝野上下这一次异乎寻常地强硬起来,不但拒绝接待胡使,朝廷甚至更有与东胡断盟绝交、彻底翻脸的打算。

毫无疑问,朝廷现在对东胡的强硬明显是为了坚定吴王唐觉之攘外御敌的决心。因为只有攘外才能够安内,所以力主强硬的陆太师格外希望朝野上下,君臣百姓都能象他一样严肃认真地对待这桩大事。

现在吴王的攘外之计已经初见成效,陆太师觉得自己的安内之谋也不能落在人后,需要加紧推行,以与吴王互为表里,彼此协调。

安内之首要在于正人心,淳风俗。而之所以人心不正,风俗不淳,在于朝中出了太保张成义之流的大奸国贼。倘在旧时,陆太师虽有诛恶除奸之心,可惜难得其便,只能装哑作聋,袖手不语。但是现在的情形毕竟与过去不同了,陆太师摄国事,掌权柄,如要仿效先圣孔子诛少正卯那样,铲除这些乱政祸国的奸佞小人,可谓正得其时,此亦所谓小人雄桀,不可不诛!

况且陆太师心里珍藏着许多锦囊妙计,随便抽出一条都足以对付区区一个张太保,只是因为恪守“君子慎独”的信念,陆太师对这种取人性命、要人脑袋的差事,总是尽可能地避而远之。好在恶人自有恶人磨!陆太师不肯为不屑为的差事,自有人心甘情愿为之效力,而陆太师所要做的,不过是顺水推舟,听其自然而已。也正因为如此,陆太师才不顾众人非议,硬是把人见人憎的林重阳引荐到殿中侍御史的位置上。

刚刚走马上任的林重阳当然不会辜负陆太师的一番知人善用的好心,并且他颇为自负地认为,他自己要比圆滑世故的陆太师更能识察到太保张成义的阴险奸巧。

既然识破了张太保的阴险奸诈,接下来林重阳所要做的事,说来既简单又直接,那就是向宫里的吴国太夫人和圣母娘娘进谗言。至于所进的谗言能否奏效,那要看它是不是能够直抵人心的脆弱之处。

林重阳的谗言便是从大局着眼,而捡小处入手——只是这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小处,若能和大局联系起来,则能见微知著,于是不可能的事就往往变得可能。而林重阳所阐述的道理,其实亦如俗话所说——千里长堤,虽看上去固若金汤,可惜常常溃于一穴!

林重阳的举告便重在查找蚁穴上——太保张成义虽待罪居家,然而并不小心做人,其闲时常与南北营的将校们推杯把盏,指点江山,粪土王侯,言多倨傲;且太保自落职以后,一直心存怨望,诋毁吴王,谤讪朝政,语多不逊;交结公卿朝士及大长公主、长公主等高门权贵,似有结党窜谋之嫌;太保因军功起家,与南北营渊源颇深,若其心生异志,欲图不轨,暗中挑唆南北营禁军生事,则恐京师乃至天下都未必能够安稳无忧……

虽然林重阳的进言,有确凿证据的指认少,而猜测与臆想的成分多,但是身处宫闱的贵人们初初一听,内心还是深感不安。假如林重阳所言属实,江山社稷岂不是危如累卵?何况林重阳所说的场景,其实从一个侧面印证了吴国太夫人素日来的疑虑:张成义不是凡物,是一尾能够腾空化龙的金鲤。当日将他留置京师,就是要体察其人其心——其人若奸,其心必异,其心若异,必生逆谋!所以从这个方面来看,林重阳所言并非无中生有,也不全是虚饰夸大之辞。

面色凝重的圣母娘娘当即表示:既然这些人心怀怨望,意图不轨,那就应该下狱置问,不可使之遗漏。而林重阳既然曾经治过狱事,不妨仍旧简派此任,予以查明。

然而吴国太夫人却以为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不能操之过急。因为事涉金吾卫和禁军南北营的将校,这些人手握兵符,掌护宫禁,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眼下大将军等皆不在京中,若贸然行事,万一禁军生变,又当如何是好?

听太夫人这么一说,圣母娘娘面青唇白,顿时失了主意。而太夫人亦有些委决不下,当下所能做的,也只是密嘱林重阳,要他严加查探张成义平素与何人来往密切,暗中收罗人证物证,以待将来一网打尽。

与太保张成义来往密切的人其实很多,林重阳并不需要去特别地查访探明,他只是随便列举一二,十个指头便有些搬不过来,这当中不难看出张太保平素的交往之泛。

象奉旨执掌揖捕司的讨逆将军马行原、以及掌领金吾卫的振威将军储定安,都是跟太保张成义有八拜之交的知己好友,此来彼往,相互酬应,称兄道弟,几乎亲如一家。而禁军南营的几个都尉,跟太保张大人相知相识于微贱之时,因此情深义重,太保对他们又是多方笼络,所以闲时便常到太保大人的府上去喝酒谈心,太保欲往城外渔猎,南营也照例派出兵卒随行护卫。

至于太保以前举荐过的那些仕人举子,更是视提携他们的太保大人为座师恩主。太保大人去职,这些人如丧考妣,极其愤怨不平,认为吴王偏听偏信,而朝廷有欠公允,自是不避嫌疑,屡屡前往宣和坊探望慰问……

除此之外,就连御史中丞戴有忠家的小姐与大长公主继子的姻缘婚配,也幸亏了太保大人在其中牵线搭桥,费心出力,才得已结下这秦晋之好,所以太保张大人成为这两家的座上嘉宾,当然一点也不稀奇。

侍御史林重阳道起太保张成义的近况行藏,仿佛如数家珍一般,太保大人的一举一动半点都逃不脱他那双明察秋毫的利眼。

太保张成义这一次一定快要玩完了,林重阳在偷觑圣母娘娘和吴国太夫人的脸色时,几乎可以确认这一点。于是他心里无端的有些快活,能把这些威赫一时,不可一世的大人物拉下马来,是多么令人欢欣愉悦的一件事。

林重阳这时候忽然想起他那一辈子都不得志的阿爹。他的阿爹林指挥死得何其冤枉,身为人子者,岂能不报这个大仇?所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林重阳这么做的目的,也许不过是为了一泄爹爹林指挥当年横死的切肤之痛。这要不是大长公主一时难有什么把柄给抓到手上,否则也该把她一并搞进大狱里,整得人不人鬼不鬼,如此方能消得心中之恨。

然而一心惦记别人的林重阳,并不知道他自己也一直被别人所惦记着。象这趟深宫之行,他自以为是神不知而鬼不觉,只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象他这样的人见人怕的瘟神,越是行踪诡秘,就越能引起别人的关注,众人都想知道,他这回又准备祸害何人?

执掌揖捕司的马行原是最早得知部分内情的人,只是尽管他费尽心机,却也只打听到了部分内情,然而就是这部分内情,让马行原心情忐忑,坐立难安。虽说林重阳挟嫌密告的是太保张成义,但是这厮到底把自己也给牵扯了进去。

彷徨无计的马行原显然已经方寸大乱,林重阳这厮的阴毒他早有领教,假如他含沙射影,血口喷人的话,自己又如何替自己辩诬?

马行原反复思量,觉得应该找个人商议一下,宣和坊张太保那里自然是不敢去,所以马行原只能去找储定安。他和储定安如今都是栓在一条绳上的蚱蜢,既然这个逃不掉,那个当然也蹦不了。

“这猴崽子,老子一定要宰了他!”

不待马行原把话说完,储定安已是勃然大怒,马行原连忙好言劝解。储定安略定了定心神,这时候眉头一皱,突然问道:宫里对此究竟是什么意思?

马行原哀声叹息道:宫里的意思虽说还不明朗,不过疑心怕是难免。我且听说,圣母娘娘倒是要将一干嫌疑人等收系下狱,幸而太夫人深明事理,力阻此事……唉,一旦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我的处境只怕就跟张敬白、陈广陵相类了!

一想起张敬白、陈广陵的事来,储安定也有些怔怔无语,过了一会才恨恨道:宫里竟不辩青红皂白,就只听他的片面之辞?那日太保上书,意欲归乡,宫里也不许可,咱们都还去劝过不是,说只要吴王还朝,太保仍将大用,宫里不肯放还,必是因此之故。太保当时苦笑不言,想来心中早有预料。唉,这事还是赶紧知会太保一声,也好讨个主意……

马行原迟疑道:只怕使不得!宫里疑惑咱们,咱们更要避避嫌疑。

储定安跺了跺脚,道:有何使不得?总不能等刀架上咱们的脖子了,再去说什么使得使不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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