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言辞人
因县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打湿了小巷里灰亮古朴的石板,顺着石板路缝隙里的青苔藓翠,和着泥水缓缓沿板块间的纹路流向家家户户。
巷子东边榕树下,一户姓时人家的宅子坐落此处,细数下来,估摸住着有二十多年了,只不过时家主族一脉十年前早已搬离因县,据知情的人传言,他们是交了大运,被京都里的贵人提拔,举家搬迁到京都当贵人去了。
四月已逝,因县碧色的天幕灰如烬尘,暂且阻碍了这时刻不能停歇的密雨。南巷西边,与时府隔路相对的檀府门房晨起了,抬眼看了看天色,暗觉今日无雨,便将红漆木大门打开,拿起门后暗厢里的扫帚,闲适的开始扫起了夜里残留的积水。
院内,晨鸣的锣鼓声响起,丫鬟婆子们急中有缓、有条不紊的穿衣梳发,不过一刻钟就已经收拾妥当,各司其职,纷纷前往各自主子的房里服侍主子们晨起洗漱去了。
时烟对因县的天气再熟悉不过,夜里一下雨她就被惊醒了,因着心绪难平,思亲心切,她整宿侧躺在铺,夜不能寐,迷迷糊糊假寐到卯时三刻,听到丫鬟婆子们在门外扫院子,她才唤贴身丫鬟留青入房服侍她晨起。
夜里风来雨下,淋湿了镂空檀木窗外供人赏景的几树芭蕉,时烟穿衣的时候,留青摆弄着她对襟前的八宝红璎银项圈,她顺势仰头,侧面无意轻瞥,雨后芭蕉惹眼新绿映入内室,只叫她心生欢喜,忍不住命人摘来一叶,掐入长案盛水的红釉瓷瓶中,以备她午眠后摹帖歇息时洗目。
留青系腰间垂带之际,内室珠帘“叮咚”作响,时烟不抬眼便知道,是留画捧着漱盂过来了。
衣裳穿齐整了后,时烟坐在山雨行舟样式刺绣屏风下的圆木桌旁,留画将漱盂放至她面前的桌上,服侍时烟漱了口,留青随后捧上晨起新煮的茶水,待时烟吃茶完毕后方一并退离。
门口侯着的婆子们见两位大丫鬟拿着洗漱器什走出内室,纷纷行至内室,供夫人净脸与梳发。
时烟料想今日不出府,吩咐庄婆子给她梳一头圆髻,发末配一燕尾,一切完毕后,时烟拿起梳妆台上的铜镜,莹白如玉的纤细小手缓缓描摹着鬓边弧形,嘴角笑意浅露,方才让梳头的婆子舒出一口气来。
“现下郎君可在延松堂?”时烟放下铜镜,拿起朱砂轻轻碾磨,启唇点朱砂的时刻,顺嘴问了一句从前院赶来的刘婆子。
“回二夫人,二老爷今晨有同僚递贴说来拜访,早早打发了小厮去老夫人那里,吩咐了晨食不必备饭,想来是不在的。”刘婆子踱步走至时烟面前,低眉浅声的回道。
时烟听罢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抬手由留青扶着起身走出内室,前方刘婆子引着,几人跟随着一并前往延松堂,和檀家老夫人一同享用晨食。
檀院里的积水大多都被丫鬟婆子们清扫干净了,时烟走在刘婆子后面,余光见到地上雨水欲干,心里略有些遗憾。
她幼时住在檀府对面,家父家母宠爱异常,每逢雨夜逝去,第二日清晨她准会跑到未铺石板的泥泞竹林里,吩咐同龄丫鬟们与她在林间嬉闹,玩至癫意难平之处,身上衣角洒上泥花,母亲也顶多点点她的脑门,笑骂她一句“泥泼猴”罢了。
时过境迁,如今她已二十又二,嫁于幼时总角玩闹的竹马檀郎,虽没有幼时那么自在随意,但有郎君恩爱包容,她也是没有过多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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