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的相处,殷氏对胡顺娘也有了些真情,见她有了归宿,也为她欢喜,摩挲着她的背道:“我与你阿爹不求你提携兄弟,只要你自家过得好了,便是对得起我们了。”
这是为着田氏之死,顺娘对胡锦年依旧有些不满,胡锦年在顺娘这里底气也不大足,现在顺娘更是未来祁王妃,一朝蒋璋立国,少不得一个亲王妃诰命,所以更是心虚,并不敢拿父亲的嘴脸来和顺娘说话,要她多照顾家里,只推殷氏出头。
可殷氏自愧是继母,且是妾扶正的,胆气不足,也不敢直说。好在她明白这世上人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哪个肯不要自己的家族呢?何况胡顺娘虽然对胡锦年依旧有心结可与兄弟们素来友爱和睦,如今一脚踏上登天梯,哪里舍得真抛下兄弟不顾,且也离不开弟兄扶持呢。所以故意的以退为进,好打动顺娘心肠。
果然胡顺娘笑着同殷氏说:“母亲这是说什么话?一家子骨肉正该相亲相爱,互相扶持,哪有独善其身的道理呢?”说了,又劝殷氏,说,“季郎虽小,人却聪敏,母亲可不能因为偏爱就放纵了,以至将来后悔不及。”
听见顺娘叮嘱不能放纵了季郎,殷氏一颗心才落到实处,满口的答应,又拿顺娘当年帮着教养仲郎的恩情来说话。说起来,顺娘将仲郎带在身边养了三年多,是她备嫁后才挪出去的,感情竟是比一母所出的梦蟾更好些,所以听见殷氏提仲郎,顺娘的眼也微微一红,转而笑道:“自家姐弟,母亲说这些就生分了。”
殷氏察言观色,晓得顺娘不舍得,更是笃定,这才将梦蟾的婚事拿来与顺娘商议。
梦蟾比顺娘小上两岁,说来也不小了,只不过是小郎君,年岁上不要紧,原先也在相看小娘子。可胡家看得上的门当户对的小娘子,人家未必瞧得上胡家,多嫌有个妾扶正,又极得丈夫欢心的,育有两子的继婆婆,怕自家小娘子嫁过来收委屈,所以不肯。也有愿意的,或是看上胡家家底殷实,或是看上梦蟾人物出色,也肯读书,可这样的人家,门户家底差胡家就有些多,别说是胡锦年父子们不喜欢,就是殷氏也不愿意——真给梦蟾娶了出身提不起的娘子,这些年来的贤名可都白费了!
所以,梦蟾的婚事也一直耽搁了下来。直到顺娘与蒋存礼定亲。蒋璋又称王之后,胡梦蟾陡然炙手可热起来。胡顺娘嫁入魏王庭做了祁王妃,哪家招了她弟弟做女婿,就是与魏王成了转弯亲,日后就是皇亲国戚,好处数之不尽。在这些好处面前,一个妾扶正的继婆婆又算得了什么呢?其中就有当初胡家十分满意,可对方怎么也不情愿的人家。
这等前倨后恭的人家,就是殷氏也瞧不上,可她瞧不上是一回事,胡顺娘是个什么意思,不能不问,所以殷氏还殷勤周到地将几个小娘子的细细说了。
胡顺娘笑道:“母亲即问我,就恕我直言了。从前他们家不愿意,无非是瞧不上母亲的身份,不肯叫女儿到继婆婆面前做小伏地。如今怎么又愿意了?这哪里是瞧上了大郎,更不是觉着母亲慈爱,是瞧上了祁王妃母家。即如此,日后有个所求不遂,大郎夹在其中岂不难做?是以我觉得还是回绝的好。”
殷氏听说,长出一口气,脸上也有笑容,爽快地答应:“那我明白了,绝不会委屈了大郎。”
又过两月,祁王完婚,蒋存礼至胡家亲迎。
蒋存礼倒也不辜负他名字里那个礼字,是蒋璋五子里外头瞧着最温文尔雅的一个,且又有郑氏秀美的底子在,叫亲王礼服一衬,真真的如琢如磨,君子如玉,便是胡顺娘这样有心计有盘算,狠得下心咬得起牙的人见了,也禁不住脸红心跳,暗自欣喜。好在新娘子的妆容十分厚重,可以说抹得面目模糊,才没叫人看出破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