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原来是个小杂种！”她隐约听见这么句话。

她不服，但身体那么疼，她却发不出声来，挣扎着睁开眼，她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眼前似乎被鲜血染红了，而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都生得千奇百怪，有的面有獠牙，有的肤色紫青，有的似乎是生了个猪头，但他们都有同一个相似点——极大的恶意！

她想坐起来，却因浑身的疼痛做不出任何动作。她隐约看到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幼小的手，且短而有些胖，这是个孩子的手啊，但突然她察觉到了问题——这手是紫色的！

我是谁？

她想。

头脑中似有一团浆糊，搅得她无暇思考，身体的疼痛和头脑胀痛得感觉混在一起，她甚至无法控制哪怕一根手指。

不，她察觉到，这似乎不是她的身体。

只是……她的灵魂被拘束在这个身体里了。

所以我是谁？

这具身体又是谁？

“都住手！”一个尖锐刻薄的女声响起，“老娘的地盘里，居然还有你们这帮子杂碎闹事？！”

“逐……逐月姑姑！”那獠牙怪物突然面色扭曲，带着许些……恐惧，顺着那怪物的眼神看去，她略有些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看到老娘，还在这杵着？还想要命么？”那女子的声音尖细中带着阴森，强烈的威压隐约释放出来，使她愈发动弹不得，“珍珠，玳瑁，把这小妞扛回去。”

“好嘞姑姑！”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在愈来愈模糊的视线中，她隐约看到又有两个身影从那逐月姑姑身边走了出来。

身体被举起来，她的视线渐渐消失，意识也在不断变得模糊，她勉强还能听见那些怪物们跑远的声音，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听见那逐月姑姑的声音，而她却一直在思考唯一一个问题。

“我……是谁？”

没有答案。

睁开眼睛时，步入眼帘的是个极其扭曲的房间，她被泡在一个漆黑的巨大浴桶里，里面有许些闻起来清香扑鼻但依然是漆黑色甚至有些粘稠的液体。

这具身体微微抬手，感受那漆黑色液体从指间滑过的奇异触感。

她奇异地发现，这手的颜色变得白暂，而血管里隐约有紫色流动。

“你醒了。”

身体抬起头，冷冷道：“逐月姑姑。”

“正是老身。”进来的是个宫装女子，只是她的领口开得极大，露出雪白的胸口，画着浓烈得堪称艳俗的妆，乌黑的发堆得老高却并不齐整，几缕碎发飘飘洒洒地耷拉着。她手持烟斗，拧着腰靠着房梁懒洋洋的站着，狭长的眼微微眯起，打量着这个捡回来的小东西，“你叫什么。”

“凭什么告诉你？”小孩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感觉说话时嗓子眼还有些作痛，怕是很久没喝水了。

“就凭我把你捡回来了，今后还要养着你，你不应该告诉我你是谁么你叫什么？”逐月姑姑勾了勾猩红的嘴角，从嘴里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雾，“小东西，知恩图报总该懂的。”

可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啊，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但她操纵不了身体，并不能讲这话说出口，这身体沉默着，在逐月姑姑吐出的大片烟雾中毫无动静，过了许久，她的肚子发出了咕噜的声音。

“罢了，”隔着烟她看不清楚逐月姑姑的神色，但却听见她似是轻笑一声，“穿好衣服，先来吃饭吧。”说罢她依旧是拧着腰，妩媚妖娆地走了出去。

待她出去之后，这身体盯着自己白暂的手看了许久，方出了浴。

身体笨拙地穿好了衣服，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那深黑的大门。

刹那间，强烈得刺眼的光从缝隙中透了出来，她几乎睁不开眼！即使闭上眼睛，她依然能感受到那光线照射的刺痛。

就在这时候，从大脑深处传来的阵痛里带着强烈得宛如烈焰般的记忆。

“云大将军……阵亡了！”

“怎么可能？！”一瞬的情绪掺杂着震怒，惊慌和锥心的痛，“云旗和爹爹一起，又怎会有事？”

“云小将军也……”

面盘瞬间湿润了……是谁在哭泣？

“不可能……不可能！他们武功盖世……不可能的！”

“西南王妃……节哀……”

我是西南王妃……对，我于十七岁嫁于西南王，她想，我是西南王妃，是大越朝的王妃，是……

“王妃娘娘节哀，西南王殿下……战死…潼闵关…”铁骨铮铮的汉子明明是有着极为粗粝而硬朗的嗓子，此时却愣是露了几分哭音。

“你说……什么？”女子的声音微微颤抖，刹那间她觉得心痛如刀绞，顿时呼吸不畅，“呵，不要开这样的玩笑，雷利，说实话……说实话啊！”

“娘娘……是在下守护不利……请娘娘责罚！”

脑袋里似是天旋地转，似是天塌了。

父兄死后，我的丈夫，也在沙场上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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