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流风出了房门,室内静下来,他亲自为叶扶苏上了一盏茶,温和有礼地拱了拱手,道:“还请叶公子解惑!”
叶扶苏打量着卢子青,眼中似喜似悲,浑厚空灵的声音缓缓道:“纵是七海连天也会干涸枯竭,纵是云荒万里也会分崩离析,这世间的种种生离死别,来了又去犹如潮汐。公子,淡看花开花落,退一步,海阔,天高!”
卢子青眸子一眯,盯着叶扶苏,这紫衣人显然非同寻常,他在暗示什么?
对峙半晌,卢子青浅浅一笑,道,“退?人生一世,不过百年的凄凉,退有何喜?不退又有何忧?”
“尘世繁芜,人性丑恶,爱恨纠缠,今生前世,不过浮生一梦,梦尽缘散,再无牵挂之理,再无念想之事。公子还须三思。”叶扶苏捻着手上的佛珠,神色淡淡。
“你救当救之人,与我何干?”
“这位姑娘心有千千结,身带万万伤。”
“不是病?是伤?”
“是伤。人在荆棘中,不动不刺;心在俗世中,不动不伤。这姑娘倘若不能心在红尘外,顺应天机,必将香消玉陨,魂飞魄散......”
“你是说,她逆了天机?”卢子青听出叶扶苏话中的不同来。
叶扶苏点点头,道:“正是!令弟和那吹笛之人本是必死之相。”
必死之相?
卢子青心头一凛,若非荷华,弟弟确实熬不过去,吹笛人眼下昏迷却还有气息未绝,难道也是因荷华保了他一命么?
卢子青冷然一笑,无比讥讽地道:“依你所言,救人一命非但未能造七级浮屠,还会灰飞烟灭,那这上天神佛,敬它何用?所谓天机,又从何而来?”
“看山非山,公子不必执念。今日我既来此,也算与姑娘有缘,会助她渡此一劫。”
“多谢!”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知何时,荷华已醒了过来。
叶扶苏似已料到,难得温暖一笑,点点头,正要伸手去诊脉,突然盯着荷华的额头,伸出的手顿了一顿。
卢子青顺着目光看过去,额间那两片花瓣映现淡淡光华,忽闪忽闪中,花开无声,凝结成三瓣落在额间......
叶扶苏面色恢复平静,复诊了脉已无大碍,叮嘱按方调养,从怀中又掏出那个木匣子递给荷华道:“姑娘,这是在下祖师爷传下来的聚魂丸,仅余两粒,今日相赠,全了这场缘份。我观姑娘额间禅印,许是另有惊天机缘,是福是祸,且看天命。”
荷华对上叶扶苏的视线,并不惊讶,紫衣白发,那日她就觉得这位公子竟好熟悉,很亲切,似曾相识,冥冥中她对他有说不出的依赖。
她接过木匣,撑着身子下了床,规矩地福身行礼,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恩非恩,救非救!因果业报。”
“我们果然曾经相识?”荷华惊诧。
“不曾。”叶扶苏摇头轻笑。
“啊?”荷华傻眼,上回他也说不曾,可他为何要救自己,还说什么因果?
“不曾就不曾吧,”她失望地道,手扶着头叫唤:“哎呀,头晕,恶心…”说完趴在床沿一顿干呕。
“荷华?怎样?”卢子青上前扶住她,轻轻抚着她的背,眼有疑虑看向叶扶苏。
“叶公子…我…尚未痊愈,请你务必留下来,行吗?”荷华虚弱地靠在卢子青手臂上,向叶扶苏请求,眼睛却看着卢子青。
她眼下还没力气,要留下叶公子只能靠卢子青。
叶扶苏眼中的笑意一闪而敛,对着她点头应了声“好!”
荷华放心地躺下,折腾了这会儿有些累,她闭上眼睛又不放心地睁开,软绵绵地声音道:“叶公子会说话算话吧?”
“我不走,你安心休养。”叶扶苏空灵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笑意,令卢子青多看了两眼。
得到保证,荷华安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