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这萍水相逢的两对人,品酒论今,评古吟诗,已如认识了几年的好友一般。青衣男子虽不喜多言语且神情淡漠,每次点评惜字如金却一语中的;白衣男子心思深远博学多才,与云浠吟诗作对高山流水;云川虽不善诗句,但妙语连珠引来欢声笑语。
“有机会一定要喝一口你的‘希琼’,看是否真如你们所言。”喜酒的云川一直对“希琼”念念不忘,“大家都说‘人生本苦’,你这‘希琼’也是这个意境吧。”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能悟出‘人生本苦’的意境。”白衣男子微笑着称赞道。
“我看你们年纪也不见得比我大多少,只是看着老成罢了。让我猜猜,也就二十出头吧。”云浠看着二人的眼神,试探着说道。
对面二位笑笑不语。“恩,我弟弟猜的准没错,你们就不要总是倚老卖老了。再说了,这‘苦’字不难悟,人嘛,要么就是烦恼找上门,要么就是自寻烦恼。难就难在接受这个‘苦’字罢了。”云川喝了一口酒说道,“都说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前面四种是自然规律本就无法掌控,何须纠结?后面四种来自于心结,看穿了也就释然了。虽然说得是容易,但也不代表做不到对不对?你说能不能酿一种酒,入口五味杂陈,入肚如万马奔腾,烈火中烧,但过后一马平川,荡然无存?”
白衣男子细细评味,点头称赞:“小兄弟说得确实奇妙,这酒如果可酿造,可取名为‘释忧泉’,可这等工艺,我一时还真想不出来。我虽然比你年长几岁,却不如你对人生有如此深究,在下佩服。但人生八苦,说释然容易,古今也只有入佛入定之人能超脱尘世,顿悟凡尘。汝等凡人,如何能轻易释然?”
“哈哈,如果你真能酿得此酒,我定买断你的秘方,开一酒庄,看过往行人,聊人生八苦,品释忧之泉,这生意一定好得不得了,岂不妙哉。”云川眼神放光,银铃般笑语如春风拂面,清爽宜人,“或许也是我阅历尚浅,凡事想的简单,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换一个角度,或许就不苦。我这胡乱言语,你们莫要见笑才是。”
“云川,原来你也有谦虚的时候啊。”云浠喝了一口茶,笑笑打趣道,“你开一酒庄好是好,就怕这酒都不够你喝的。不过,这‘释忧泉’太直白,万一肤浅之人不懂意境喝完没有释忧,找你退酒钱怎么办?还不如用你的名字‘云川’命名——‘过眼云隙,一马平川’,岂不更好?懂的人一喝就明白,不懂此意的人,就当是‘行云流水,川流不息’,也能取个‘酣畅’之美意。”
“不错耶,还是云浠水平高,这样我还能流芳千苦了对不对?”云川拍手叫好,“我这弟弟,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酒遇知己乃是一大幸事。如果你真开酒庄,我回去定会好好钻研,如果你喜欢这‘希琼’,我也可以赠予你,但你不能再借于他人。”白衣男子应声答道,云川点头允诺,举杯为诺。
“希琼,是否就代表着希望?”云浠略有试探地说道,“虽历经八苦,但仍有苦尽甘来的希望?”
两位男子看着云浠,点头示意,心想这位兄弟虽不喝酒,举止沉稳,心思灵敏,能立即参透希琼之意。白衣男子说道:“正有此意,这个‘希’字,对人也对事,正是我酿酒时的心愿。”
“对人?原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酒!”云浠双眸明朗,应声问道。
白衣男子顿时沉默,一抹愁云蒙上双眼,青衣男子抿一口酒,轻声接应道:“一位挚友,一段往事,一个夙愿吧。”
“能酿出好酒的人都是心思深远的人,像我这种‘愁云心中过,万事不留痕’的人,定是不适合酿酒的。对不对?”云川说道,不觉得又“哈哈”爽朗地笑出声来,白衣男子看着云川无邪的笑容,眼中的一抹愁云也渐渐淡了,一丝笑意重新映入眼帘。
云浠举杯微微一笑,低头不语。云川看着酒杯说道:“我曾经就听说过,真正懂酒之人,对酿酒之名就会格外考究。只可惜,在这塞外边城,来往大多都是莽夫壮士,许多人目不识丁不究往生,只能用‘女儿红’这简单通俗的名字,才能让大家记得住传地开,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酒。”
“如果叫‘沧海’呢?”白衣男子看着窗外,街上的行人已经稀少,对面的灯笼发着微弱的红光,初夏的微风吹进来还有些微凉,他低声说道,“酒入愁肠,沧海作思。如甘化苦,如痴如魔。”
白衣男子说的平淡,脸色也平静如水,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云浠听着内心涟漪,云川却有点摸不着头脑:“相思之意我倒是懂的,也觉得颇为贴切。有人思这甘甜,有人思这苦烈。可为何叫‘沧海’呢?”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云浠淡淡地说道。
“正是。”白衣男子点点头。
“哦,这句诗我倒是听说过,原来是出自此处。确实是越品越有这个意境了,却找不出比‘沧海’更有代表的名字了。”云川恍然大悟,“不过啊,相思虽苦,但心有企盼,终还是好的。对不对?就如我,今日喝到此酒,至少可解我三月的相思之渴了,我还得打包带两坛回去,以解我相思之泪。”云川举杯,对面两位男子显然被云川的热情感染,之前的拘谨都已释然,仰头一饮而尽。
云浠品了一口茶,微微笑道:“其实我也挺羡慕你们能畅快喝酒,可惜我对酒过敏,小酌一口还可以,喝一杯就难受了。不过对于酒来说,我更喜欢饮茶,我总觉得酒是激流,茶是细水。酒肉穿肠过,只能一时痛快,茶才能恒久弥香,细水潺潺。”云川满眼爱护的看着云浠,她知道云浠心里背负了太多痛彻心扉的回忆。以前云川也带着云浠喝酒,特别是云浠刚到突桑到时侯,云川看着茶不思饭不想的云浠,就带她喝酒,一醉解千愁。可每次醉酒醒来时云浠会更难受,直到最后云浠不知何因对酒开始过敏,浑身起红点,疼痒难忍,就彻底不碰酒了。云浠是叔叔熟知医术,说这可能是“心理抵触,心病难医”。
青衣男子看着云浠,心想这世间怎会有如此俊美温顺且心思沉远的男子。他们究竟来自何方,去向何去?
白衣男子给自己满了一杯茶品了一口,说道:“只有经历过激流的人,才能体会到细水潺潺的可贵。今日有幸结识两位兄弟,一起品茶论酒,乃人生一大幸事。对了,还不知道二位兄弟尊姓大名?”
云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云川,行云流水,一马平川。他是我的弟弟,叫云浠,不是希琼的‘希’,是浠宁静远的‘浠’。”边说边用手势分别比划着惊涛骇浪和泉水潺潺的形态,云浠笑着点点头,问:“你们呢?”
青衣男子看着云浠若有所思——八年前,他们有个至亲之人,就叫“希”。这八年,每听到叫“希”这个字音的人,都会心情沉重。白衣男子重复了一遍“浠”,接着云川的话说道:“我叫文瀚,浩瀚的瀚。这位是我的朋友杨清沄,流水兮沄沄。从京城不远万里前来,听说突桑的月氏部落要举办云石大会,想过去凑凑热闹。但大漠茫茫,走到边界不知该如何走了。”
云川本就是大度的人,经过此番闲聊,刚在水边发生的不快早就抛之脑后,但现在如告诉他们月氏部落的方位,就如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可太折损颜面了。云川指了指旁边的人,说道:“你听这里的人闲聊,大部分都是在谈论云石大会,你随便找一个不碍眼的搭伴跟着去就行了。话说这云石大会怎么会这么吸引人,不就是一个大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青衣男子杨清沄看了云川一眼,心想这两人来自大漠,似乎对云石大会并没有太多了解,说道:“听说是块大石头,但却是一块奇石。足有100吨重量,20个人才能围住,一月前从天而降滚落到月氏部落的正中央。最为奇特的是这块奇石上面竟然有中原的地图,河流山川,惟妙惟肖。据传到月圆之夜时,这块石头还会闪闪发光,最关键的是,其中奥义暗示的是700年前汉朝宣王的藏宝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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