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沄哥哥,我。。。”宇文凌近乎哀求地看着杨清沄,她多么希望在这个危急时刻能陪着他一起度过,可为何造成这种境遇的偏偏要是自己?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按时拿回百年雪莲,或者你被抓了。你兄弟怎么办?”看着杨清沄为了兄弟肝胆涂地、义薄云天,云川心底也升起一丝敬意。
“你说什么,清沄哥哥不会被抓的!”宇文凌立即反驳道。云浠焦急地看着杨清沄,也希望他的这个决定,是经过妥善部署,而不是拿命去赌。
“七日之内,如果我有去无回,我会派人告知各位。恳请各位施以援手,保他性命无恙!”杨清沄看着宇文瀚毫无血色的脸庞,坚定地说道。
“那你呢?”云浠不敢往下想,轻声问道,杨清沄抬眸看云浠一眼,随即低头,又陷入了死灰一般的沉寂之中。
“他就是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人回花回,花无人灭。”云川言之凿凿,心中深叹一口气,百般无奈纠缠在心里。
云浠往后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上,幸亏云川即时扶住了她。杨清沄抬头看着云浠煞白的脸庞,似乎有些吃惊这个女子为何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云浠扶着头,慢慢地坐在塌边,低头强忍着不让泪水滴落下来。想着八年前的朝夕与欢喜、前几日的重逢与欣喜、这两日的煎熬和不安,云浠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日月星辰、山河浩荡,区区一沙鸥,不求携白首,只愿一世安,为何都如此之难。
云川深知以黄卑对百年雪莲的重视,偷取不是不可,但绝非万全之策。她轻轻拍了拍云浠,示意她不要太过担忧,看着杨清沄朗声说道:“我与黄卑的明成王妃还有些旧交情,我与你一起同去。”
杨清沄闻声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神色坚定、红扉明眸的女子,这神色似曾相识,冰凉的心里好像有阳光照了进来,这阳光不知来自何处,或许是因为百年雪莲已有一丝希望了吧。
“那你不早说?非得看我们这哭哭啼啼地闹笑话是吗?”宇文凌气愤地站起来,看着云川质问道。
“因为我不想抢你的功劳啊!”云川看着宇文凌盛气凌人的模样,心里不由觉得好笑:这个小姑娘一逗就生气,生气起来杏目圆瞪、上蹿下跳,又可爱又可气。
“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我什么时候要这个功劳了!清沄哥哥,她又在取笑我!”宇文凌甚是着急,事情已到如此地步,如果再让杨清沄误会自己的初衷,那自己这八年来的陪伴和相守都将付之东流。
“云川~”云浠轻声喊着云川,拉了拉她的袖口,微微抬眸,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再挑衅宇文凌。
杨清沄正欲开口,云川抢先说道:“放心吧,他是为我才受伤的,所以我不会坐视不理,但我别无所求,更别说什么娶亲之类的交换条件,不是我想,是谁都别想!”说完眼神扫了下怒火中烧的宇文凌,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杨清沄,心想如果宇文凌如炮火一点就着,那这杨清沄就如顽石一般万古不化、烈火不熔,都提到“娶亲”这种荒唐的字眼,而且自己又将“想都别想”这四个字故意加大声量,他仍然面不改色,就如跟自己毫无关系一样。想到这云川心里竟然有些失望,不禁猜测在他心里,自己也如宇文凌一样?
想到这点,云川也很吃惊自己怎会有这种想法,难道还希望杨清沄娶了自己不成?赶紧摇摇头,把这种思绪赶走,接着说道:“先前是得知你们能自己取到,所以我才不提。但现如今,只能铤而走险。你们也知道百年雪莲对于黄卑族的意义,我跟明成王妃的交情,不一定能达成所愿,但我深知黄卑部落的分布和内部情形,相信一定能帮到你。”
“你!”宇文凌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张瘦削的脸庞被憋得通红,心里有苦难言,自己对杨清沄的情意恐怕整个皇宫都知道,她不相信母后会不顾自己的幸福,安排刺客跟踪自己。一旁的杨清沄静静地听云川诉说完,心里稍作盘算,随即拱手说道:“若云川姑娘能施以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你不要只谢我,你最应该感谢的是云浠,她从事发到现在,一刻都未合眼,心急如焚,配药草,熬汤药,都是她在操劳。”一旁的云浠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强忍着内心的焦灼与疼痛,这才慢慢抬起头来。
杨清沄看着面前这位着青衣的女子,面色淡雅,气质卓然,很难将“心急如焚”这四个字与之相连起来。但他深知正是这两位传奇女子施以援手,他们才得到如此的关照。杨清沄朝云浠拱手行礼道:“多谢。”
云浠摆摆手,淡淡地说道:“不必言谢。同是天涯沦落人,理所应当。”宇文凌看着云浠素雅的神情,揣摩着“理所应当”这几个字,想着母后时常教导自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下就没有白来的恩惠,更没有干净的援手”,面前二人,分明就来自大漠贵族,还不知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目的,才在这里惺惺作态,博以好感。宇文凌呲之以鼻,不屑地看了云浠一眼,随后便将眼神温柔地投向杨清沄,希望杨清沄不要受其蒙蔽。但杨清沄神情素来冷峻,鲜有在外人面前表露心迹,仍是一副刚毅表情,朝云浠点点头示以谢意,便不再言语。
四个人就这么各怀心事闷闷地坐着,宇文凌担心一不小心就被杨清沄遣送回去,坐着毡毯上轻易不敢言语;杨清沄希望宇文瀚快点苏醒过来,自己还有很多话要细细交代,怕这一去便是最后一面;云浠时不时给宇文瀚把把脉,在脑子里苦苦搜索着药方,希望能找出百年雪莲以外的疗法;云川盘算着如何才能顺利取到百年雪莲,是直接偷还是去与明成周旋。
终于这一沉寂被盛泽打破了。“云川,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们都不饿吗?”盛泽掀帘阔步走进来,一手拉着帘子,一手指着毡房内的案几说道,“来来来,把吃的都拿进来。”
一眨眼功夫,案几上就摆满了羊腿、馕饼、酥油茶、水果。侍女正行礼告退,盛泽拍着脑袋说道:“差点给忘了,你们去安排一辆上好的四轮马车,待我们吃完饭要用。”
“多谢小王爷周到安排。”杨清沄行礼道。
“小事小事,不用这么客气。你们别都光站着啊,来来,赶紧坐下来吃饭。这照顾伤员,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吧。”盛泽忙着招呼大家坐过来,拉着云川和云浠坐到案几边。
“恩,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这一说,我肚子已经在咕咕叫呢。”云川摸摸肚子说道,“这事情再难,饿肚子也解决不了。我们都吃点吧,吃完了还有好多要紧事要做呢。”云川说完拿起一个馕饼,分给一部分给云浠和盛泽,吃了起来。
杨清沄也坐了过来,一番感谢后便拿起馕饼吃起来。宇文凌早就饿得头晕,但一直不敢表现出来,看到杨清沄吃,这才放心的吃起来,吃到一半,饥饿缓解不少,喝了一口酥油茶,用胳膊撞了一下盛泽,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安排马车,是要送文瀚去中原吗?”
盛泽看着宇文凌,又看了看杨清沄,问道:“你没告诉她?”
此刻的杨清沄吃完半个馕饼后就起身坐到宇文瀚的塌边去了,听到盛泽询问,这才对着宇文凌说道:“凌儿,你赶紧吃完去收拾下行李,一会送你去边城。”
宇文凌听闻忙放下手中的吃食,焦急地说道:“清沄哥哥,为何偏要我独自回去?你要铤而走险,我知道阻拦不得,难道我连等消息的资格都没有?”
“道理已经讲了很多,不要再胡闹下去了。”杨清沄已有些不耐烦。
“我,我不走!”宇文凌双颊通红,心里委屈至极,眼泪已滴落在案几上。盛泽看到此景不知所措,连说道:“这哭什么?我最见不得女孩哭了。可不是我要送你走啊,不过你留着也无济于事啊。”
“我,我知道自己不能为你分担,但这个时候,你让我独自回去,我,我寝食难安。如果你有个什么三长,三长两短,我也断不会苟活。”宇文凌几次哽咽,泪雨婆娑。
云川、云浠和盛泽三人听闻后有些吃惊,就如无意地偷听到一个少女的山盟海誓一般无所适从。这分明就是一份真心告白,可杨清沄却丝毫没被打动,就如这告白对象与他无关似的,依然冷冷地说道:“我本无才,此等关怀受之有愧。此次走险定会惜命,无需挂念。”
宇文凌整个人就像被雷击了一样呆立在原处,这么多年来,为了追随杨清沄,她不顾女子的矜持,不怕世俗的碎语,更不畏路途的遥远,时光的流逝。可宇文凌好歹也是堂堂大淍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杨清沄虽对自己从来都冷言相对,但从未如此绝然,如今当着外人的面,斩钉截铁地说出“受之有愧、无需挂念”,分明就是直白的拒绝,这叫她颜面何存?此时的宇文凌,只觉得周围似是地动山摇、头晕目眩,看到屋内几人面带难色地注视着自己,慢慢在脑海中演变出嘲笑、嘻骂的神情。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起身掀帘跑了出去,没有方向的沿着一条路一路狂奔,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仍在牵扯着:“舍不得啊舍不得”。宇文凌苦笑自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意不知所在,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