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师弟，不要太过惊慌。”青阳神君安慰他道，“那妖兽虽为上界之物，但已被五法天华轮镇压多年，又受这界诸多禁制，想来一时半刻还不会出来为祸。”他拍了怕香传神君的肩膀，示意他们先回洞府再说。

“那须眉那里……”静予神君看向青阳神君，“是否要告知他真相。”

“不必了，当年之事，你我都不甚明了，告诉他，也是徒增烦恼罢了。”青阳神君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想当初，玄寂老祖同莹蝉老祖一同飞升上界，本应再进一步，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是指日可待的。谁料，天意弄人，一场仙魔大战使得莹蝉老祖陨落，而玄寂老祖思妹过重，伤了心神，不久也就……”说到这里，青阳神君微微一叹，遗憾之情表露无遗。

“幸得玄寂老祖为我元一派留下众多珍宝典籍，才使得我们元一派称为众灵界第一修真门派，也算一件幸事。”香传神君似是为了避免气氛沉重，故而转移了话题。

“嗯，但同时也留下了这条祸根……”青阳神君用手指了指那深不见底的坑洞。“当年若不是玄寂老祖一定要留下这条畜生，何必弄得咱们现在终日里提心吊胆的。”青阳神君说到此处，不免有些怨言。

这条虚空蚓凶残暴烈，极不易被降服。那日，莹蝉老祖陨落，这虚空蚓也就没了管制，要不是玄寂老祖用五法天华轮将其封印在这地宫之下，还不知要在众灵界里弄出什么事端来。

这虚空蚓虽然厉害，但已然不能为元一派所用，他不明白为何玄寂老祖执意要留这祸害在此。

“想来，玄寂老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一番用意。”

静予神君在一旁附和着说到。

他是新进的神君。对门派过往之事，都没有那两位知晓的多。但他为人聪颖，看着青阳与香传的神色，便猜出这里的水极深，自己还是少管为妙。

“哎……此事，少不得我们又要多费一番心血。两位师弟，怕是近期我们无法再闭关。”青阳神君捻了捻胡须说道。“待我找出偷入地宫之人，再做打算。如能找回天华轮最好，否则……怕是你我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我等听从师兄安排。”香传神君和静予神君都躬身向青阳神君施了一礼。

何小离觉得自己的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的裹缚住一样，丝毫动弹不得。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一直在往下落，缓慢的，不停歇的，一直向下落去。好似这种坠落永远没有尽头般。直到她对这种失重感，渐渐麻木的时候，身体终于降落到了底。但紧接着，又像是被投入了水中，冰冷刺骨的寒意盘踞在皮肤上不肯散去。而身体则随着水波上下浮动着，不知道要漂向何处。

何小离闭着眼睛，用心体会着每一个细小的感触。她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会心神崩溃，这种丧失了对自己身体控制权的感觉，能折磨的人发疯。

忽然，她仿佛感觉有光照在自己的脸上，尽管她闭着眼睛，但那光仍然透过眼帘传了进来。她尝试着控制眼皮，睫毛在肌肉的拉抻下再三抖动着，终于，闭了许久的眼睛终于如愿以偿的睁开了。

“水吗……”

何小离发现自己仰面躺在一条小溪中，溪水从身边汨汨而过。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似乎那一直禁制身体行动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了。她低下头，发现自己虽然在水中，但身上确一点都没有湿。她慢慢的站起身来，艰难的攀到岸边，向四周张望着。

“这是哪？我不是应该在博书阁的仓库吗。”

何小离用手去扶自己的额角，她还记得那时候被书砸伤了头。但指尖在光滑的额头上抚过，皮肤完好如昔。

“真奇怪啊……算了，还是要先弄清楚这是哪。”她放弃般的垂下手臂，向着四周望了望，“这么大的雾，根本就辨不清方向啊。”她来不及细细琢磨，只能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走着。

眼前雾蒙蒙一片，看不清远处有什么。只是地面上似是受过多次剧烈的撞击，凹凸不平，而且还有许多残破的砖石，像是建筑物的残骸。走在上面，坑坑洼洼的，她只好放慢了脚步。

“咔嚓、咔嚓”

何小离听着脚下踩在碎石上发出的的声音。除了那声音，周围静的吓人。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不停的走着，因为站在那里不动，好似会被弥漫在四周的浓雾所吞噬，白茫茫的让人恐慌。

“喂，有没有人。”

她将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的喊着。

“这是哪里啊？”

她不甘心的，尽着全力拼命喊着。

声音喊出去，就如石沉大海，丝毫没有回应。一阵风吹过，她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难道……我又穿了……”她低着头，带着懊恼的语气，“这可不好……”，她自嘲的摇摇头，也只能在嘴角上挂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这都几次了。

“呼……呼……”

忽然，她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从远处断断续续的传来，像是风声，又像是人们呼喊的声音。

何小离像被打了兴奋剂一样，她迅速的站起身来，蹒跚着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那白色的浓雾越来越淡，直到她发现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战场之上。

双方厮杀的异常激烈，那些人穿着不同的服饰，竭力拼杀着。何小离吓坏了，她尖叫着，下意识的在战场上胡乱奔跑，可是，她很快的发现，那些人并不理会她，甚至有些身影竟然从她的身上一穿而过。

“这是……幻影吗。”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到底是哪啊……”何小离似是用尽了耐心，她憋着一口气，从那些身影中穿过，一直走到了战场的最边缘处，那里有一块巨石。凭着直觉，何小离踩着旁边的碎石爬了上去。

“这是……”

她从巨石上向下望去，便看到在下面的圆形石台上站着两个人。

“那女子长的好面熟……。”

何小离站在那里，盯着那女子的面容仔细看着，“是画中人！”她忽然想了起来，就是挂在博书阁正堂里太师壁上那个女子。

只见那女子一身白色道服，发髻仅用一根碧色发簪梳起，但这仍然无法掩盖住她的玉颜仙姿。

“这就是你要的吗？”那女子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悲切。

“我别无选择。”紧接着，是男子沉重的回答。

何小离站在那块巨石之上，她皱着眉，俯视着那对男女。那圆形的场地就像是有人精心准备的舞台一样，被单独分割出来，自成一个天地。

“从一开始，便是骗我的吗。”那女子双眸擒泪，那娇美的容颜上，带着无法诉说的痛苦，她直直的盯着对面的男子。

“我从不曾骗过你。”

对面的男子一身玄色华服，金冠束发，剑眉星目，是个不可多见的美男子，只是他双眉紧皱，似有化不开的忧愁。

“你的身份……为何不说。”那女子执着剑，剑尖微抖，像极了她的心情。

“莹蝉，我身不由己。”那男子叹了口气，将剑放了下来。他看着女子的眼睛，缓缓的说道：“但与你相遇相恋，我从未后悔。”

“莹蝉仙子，除魔卫道，你要记得你的使命。”

就在这时，从天上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带着三分不屑，七分悠然高傲的翩然而下。

何小离抬头向天上望去，就瞧见有几个身影在云间忽隐忽现。

“莹蝉仙子，莫不是要叛离仙道……”

发出声音那人的身影，正微微斜靠在美人榻上，态度何等睥睨傲慢。

何小离拧着眉，死盯着那云端上的身影。只因为那声音让她觉得万分不舒服，仿佛那人有自信能将天地万物玩弄于股掌之上般。

“动手吧。”

玄衣男子的衣摆被风吹起，他认命般的重新将剑拿了起来。

“鸿渊，我们……我们不再管这仙魔之事，一走了之可好。”女子对那声音置若罔闻，只是流着泪对着那男子诉说着一个连她自己都知已无法实现的可能。

男子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他甩袖挥剑而上，但任谁都看得出，男子眼眸中那化不开的柔情。

何小离憋闷的站在巨石之上，看着这一场充满悲情的对决。通过那简短的对话，她大概猜出了这是怎样一个故事。那白衣女子是仙，应该和他们元一派有什么渊源。而那个叫鸿渊的男子，她就猜不出是什么身份了。看那人谦谦公子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

“可……那人是谁？”何小离斜着眼睛睇着云端上的那个身影，无论她怎么瞪大眼睛，都无法看清那人的长相。

“鸿渊！”

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声。何小离赶紧向下望去，只见莹蝉仙子的剑插入了鸿渊的胸口。何小离慌忙伏下身，她想滑下巨石去看个究竟。但她很快就发现，在这个巨石之上有一层透明的结界。所以她根本就无法过去。

“你为何……”

莹蝉仙子抱住玄衣男子泣不成声，她看着爱人的血一点点从胸口的伤口中渗了出来。她无力的急急用手去捂，可那血仍旧不停的向外涌出，染红了她一双纤手。

“我们两个人……之间，只能活一人。”

那男子面容淡然，双眸直直的看着天空。他转眸看向女子，用手指轻轻揭去她眼角的泪水，嘴角带着笑意，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结局。“如今……我走到这步……已错的太多……但，唯一不悔的便是遇见你。”他每说一句，便有血从嘴角处溢出。

“够了够了，我带你走，我们这就走，什么天下，什么仙魔，我都不管了，我只要你。”

女子疯了般的将他紧紧抱起，两人的头贴在一起。

奈何离的太远，何小离只好使劲伸着脖子向下望着。那男子最后弥留之际的话语声极小，她完全听不清楚。

她只看到，那男子的身体在慢慢的破碎，像是由彩色沙粒编织的幻影，经风一吹，便散在空中，再也寻不到踪迹。

“鸿渊——！！！”

还有那声凄惨的叫声，久久盘旋在她的脑海之中，怎么也挥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