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捏着衣角，用小声又刚好能让别人听见的声音询问：“那贵妃娘娘呢？”

东娘捏着他脸蛋的手松开了，抿嘴微微一笑，也不意外，毕竟他们是贵妃一手养大的，自己付出的那几年，因为离开，已经足以被人遗忘了。她轻声说道：“贵妃被朕册封为韩国夫人，在宫外有宅子，若是你们想念了，大可出宫去探望。”

景云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贵妃娘娘为什么要出宫啊？”

东娘望着他天真懵懂的眼睛，笑而不语。这孩子说话，虽然看上去无害，但字字句句都带有攻击性。

龙枊翔微微蹙眉：“读书才是你该专心致志，仔细询问的事情，在这种小事上饶舌，没得麻烦。”

景云立刻就不说话了，神色有些郁郁。

庆云瞧着他，只觉得今日的兄长，和往日微微有些差别。或者说，自从母亲回来以后，他就跟以前不一样了，跳脱的人，变得似乎有些抑郁。

请安无疾而终。

三人在离开后，庆云叫住了景云，询问道：“你这几日，是不舒服么？”

景云眨着眼睛，薄唇抿了抿，笑着说道：“我很好啊，每个一个星期，便有人给我把脉，若是有事，早就被查出来了。”他叹惜着说道：“也不知道父皇从哪寻来了这么一个师父，虽然并不严厉，但就是让人乖乖听话。”

庆云平静的说：“是母皇找来的，据说是昔日大唐的大家族后代，出身很高，学问也好。孤很喜欢这师父呢。”

“难怪。”景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他依旧天真烂漫的样子，十分的惹人喜欢，在加上肉嘟嘟的脸颊，有一种憨态可掬的感觉：“太子的太傅，自是不用形容。”

庆云隐隐觉得，他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心中有些不舒服，可又说不上是从哪来的。

昔日因为附离不爱说话，在加上长相和他们两个有差别，景云和庆云的关系才是最好的。可是自从大唐走一遭之后，庆云和附离的关系越发的好，而和景云，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生疏感。

庆云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忽然上前一步，拉住了景云的手，严肃的问道：“你是不是不高兴？还是说，你喜欢之前的太傅。”

东娘在学业方面，对于孩子的要求是很严格的。在她眼中，无论是苏寒笙还是巽玉，都远比原来的太傅要实用的多，故而便将原本教导三个孩子的太傅都替换掉了。

景云在听到庆云这么说的时候，身子一僵，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但最终还是没有。他沮丧着脸说道：“太傅姓孙，但和我程家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庆云明白，他盯着景云看，景云不自在的低头，揉着自己的衣襟：“我就是……”

“就是担心我母皇不疼爱你？”庆云直接了当的问道。

景云摇了摇头，随即皱着脸沉思，最终叹惜道：“我身体里，终究还是流着程家的血脉。”说罢，小人便逃跑一般的跑了。他终究还是一个孩子，若是十八岁的他，断断不会说出，这么容易让人疑心的话。

庆云瞧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什么东西从心底，被分割出去了。

皇子终究是皇子，哪怕他们还是孩子，就已经知道，自己天生就能拥有许多的东西，站在很高的地方，并且有拥有更多东西的机会。

景云也许没有那个意思，但是他的天性，让他下意识的排斥这种无力感。他的害怕，他的恐惧，都源于东娘回来了。

素来不爱说话的附离，忽然说了一句：“他没唤母皇。”

从始至终，都没唤过。

景云正处于一个从孩童过度到少年的阶段，虽然宫廷生活和教育，让他早熟。但终究还是介于这两者之间，他试着思考，但心思还不健全，这个年纪，也是最容易被误导，容易走上另一条路的时候。

庆云的眼睛之中，蕴含着无数的东西，复杂到他都不能表达出来。他的唇动了动，洁白的小牙露了出来，声音带着一丝迷惑：“附离，有一日，你会不会这么从我的视线里跑开？”

“不会。”附离说了一句，难得的解释了：“不合规矩。”

是啊，不合规矩，庆云虽然年纪小，但却是储君。纵然是同为兄弟，也不能不合规矩的离开。

“很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他望着附离，声音有几分委屈：“不许忘。”

附离平淡的说：“不会忘记。”

两个孩子伸出手，拉起了勾勾，那是最幼稚的动作，却是一辈子的承诺。

当然，能否实践，还是一个未知数。

鎏金异兽纹铜炉正在点着熏香，浓郁的香气充斥鼻息，却不会令人厌烦。

窗户开着，清风拂过，满是香气。廊下整齐排列的花朵，也在绽放着，虽然是秋季，但仍旧艳丽多姿，丝毫不逊色于百花争艳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