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程尚书自问，只要女儿不出现，就算拿出再多的证据都奈何不了自己。可她出来指正自己。

“程尚书，你还不认罪？”东娘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内回荡：“连你的女儿都指正你，你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如今证据确凿，朕也不差你一句认罪伏法的话。”

认罪。如何还不认罪，程氏的出现，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他还是忍不住向龙枊翔看去。后者始终保持着默然不语，仿佛场间的事情，跟自己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程尚书绝望了，明明他是为了大秦，为了陛下抛弃他。明明他是为了家，为何女儿落井下石？

他站起身来，摘下乌纱帽，忽然高声道：“楚国青蝇何太多，连城白璧遭谗毁。”

这两句以卞和之遭谗毁而蒙冤的事实说明，天下进谗陷害人的小人真是太多了，有才能有德行的君子屡被这邦小人诬陷，而遭不白之冤。

“诗句以卞和之冤，喻自己遭谗离朝之屈。以史喻今，婉转含蓄，蕴藉深沉。”东娘拍手道：“诗词用的到是好，但是你配么？”

她的声音骤然一寒，桌子上的奏折，不停的往下扔。

落地之后，奏折被迫展开，许多人都捡起来看，巽玉并未看，因为那就是他提供的，程尚书受贿的资料。

两样加在一起，程尚书倒的不怨。

他颤了颤手，仕途终究是结束了。

早在东娘回来的那一天，他就知道，自己肯定会被对方害，他拼命的抵过，终究没用。

安国二年，春，程尚书因贪污以及杀人未遂罪名，被流放三千米，昔日一门二后一皇子，尊贵如斯的程家，终究还是倒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念在对方曾经报效朝廷的份上，其女眷无需流放，也算是一种仁慈。

其二女程氏举报其父有功，大义灭亲，程府依旧可以居住，并赐牌匾一座“利国利民”。而程氏相助的原因正是因为，她是秦人。因为是秦人，所以不能看着父亲错下去，让朝廷震荡，百姓不安。

身为其民，要为其国。

大于血脉亲情的，便是身为族人的责任。

东娘清楚这一点，将每一处都算计到，然后得到了一个看似是大获全胜的局面。

她坐在御书房之中，面前是程氏，龙枊翔已经拂袖而去，剩下的两个女人说话，方便了许多。

“朕要感谢巽玉，不是他，朕也不能再见皇后。”东娘含笑说道。

“皇后早就死了。元帝不也给了我一个新的身份么？”程氏并没有在言语上纠缠的意思，只是凝视对方道：“别忘了你说的话，切勿楚王射猎。”

说起这楚王射猎，便又是一个小故事。

楚王到云梦沼泽地打猎，官吏把禽兽全部放了出来。鸟在天空中飞，他想要射箭，却发觉鹿出现在了自己右面，楚王想要拉弓射箭，又有一只天鹅掠过，楚王把箭停在弓上，不知射哪个。养由基进言说：“我射箭，放一片叶子在几百步之外，射十次，十次都中；若放十片叶子在前面，能不能射中不是我能肯定的。”

楚王说：“为什么会这样？”

养由基说：“是不专心的缘故。”

东娘听着她隐晦的觐见，揉了揉头，脑袋有些疼，果然与龙枊翔曾经是夫妻，劝谏自己。一个用宣王好射，一个用楚王射猎，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呢？

她很讨厌这个形容，因为心有灵犀应该是形容她和龙枊翔的。

她嫣然一笑，认真的说：“我不会射猎。”

这算不算一个冷幽默？

程氏好像不能理解，只是一味的盯着她，等结果。

“好吧好吧，自然不会忘。”她还记得，通过巽玉找到程氏的时候，她对对方说的第一句话：“这个国家已经腐朽，我需要改变她，你能帮我么？”

东娘很佩服程氏这种人，她的理念高于一切，可以为了信仰而放弃亲情，此人心中有大义。

这是东娘永远都学不会的。

她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我刚来的时候，大皇子景云在御书房外跪地求情，元帝看在他也是皇室血脉的份上，还请饶恕他的一时心急。”程氏想了想，还是提及了景云。

“朕也算是他的养母，只要没人来挑拨我们的母子关系，朕自然会视他若亲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