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你……”
还没说完,就听门口传来一声轻响,东娘站在门槛上,脚下踩着一双云头鞋,有意识无意识的磕着门槛,懒洋洋的说道:“一次的为难便不叫做为难,陛下好生的大度。”
她说这话的时候连带着三分的讥讽,龙枊翔听在耳中,念叨了一句不妙。
“你怎么来了?”他迎了上去,弯着眼睛笑着说道:“我还当你又去御花园散步了呢!”
瞧这样子,是每个人都在抓着不自己不在的时间。
东娘露齿一笑,直接越过了龙枊翔,居高临下的看着仍旧跪在地下的程善,语气透着玩味:“你父亲虽然没落,但仍有两个兄长受到重用,如今皆在边界,也算是后起之秀,掌握权力。”
程善脸色一变。
程夫人和她留京,说是仁慈,还不如说是人质。
程家的两个兄弟,皆是能兵悍将,龙枊翔既然想用手中势必要攥些什么,一旦这对母女离开京城,下落不知所踪。父亲被贬,谁知道程家两兄弟会不会心有怨言呢。
让心有怨言的人接触兵权,无疑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不亚于将刀递给了别人。
何况程父没死,那么不安分的人,会不会私下支持两个儿子做出什么事情?都是难以预料的。
而东娘更喜欢,将一切的危险,都扼杀在苗头里。
这对母女如论如何都不能离开京城,除非程家人手中的权力被收回,纵然是用,也不能掌握的是兵权。
一直不肯起身的程善自己主动站了起来,目光犀利,扫过东娘:“我程家人,忠君爱国。”
东娘随意掸了掸身上因为疾步走了而沾上的尘土,淡淡一笑:“话朕也会说,用朕说给你听吗?”
龙枊翔看着自己两任妻子,在不断争斗,干脆的闭上嘴,沉默不语。
他不愿伤害程善,他害怕东娘难过,如此,还是不掺合为妙。
“你一定要这么逼迫我吗?”程善垂着头,带着一丝疲惫。
东娘轻轻一笑,寸步不让:“是您,在躲避着我。”
程善垂着眼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因为我知道,你来了的结果。”
东娘并没有因为她的示弱而跟着弱了下来,而是一直都态度十分的强硬,强硬的态度之中透着一丝高傲:“你不知道,否则你也不会,一口一个你,一口一个我,半点规矩都没有。”
很久很久以前,程善一声威严的凤袍坐在上首,教导着柳安然的规矩。
现在,情况调转,非常不错呢。
东娘没有生出什么喜色,因为这本来就是寻常的正常的事情,若是因为这点小事,便沾沾自喜,那她就白活了这么长时间。
只是觉得高兴,被踩在脚下的,不是自己。
程善跪了下来,骄傲挺直的背脊已经有些弯曲,她的声音很无助:“我的父亲已经死了,只求让母亲,能换个地方,远离争斗,这难道还不行吗?”
她不是在质问,是在哀求,素来强硬的人软弱下来,更加的惹人心疼。
龙枊翔张了张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东娘。”
这一声带着恳求,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东娘觉得额头有些疼,她捏了捏眉心,琢磨着,自己当初喜欢他便是因为他很容易心软。一个帝王拥有的柔软的心肠,这种反差萌让人容易产生喜欢,但东娘现在很不喜欢,她不喜欢他去怜悯另一个女人。
所以她面带笑意的问:“陛下真的要放她们走?”
东娘一般口出陛下,不是调侃就是生气,龙枊翔听她唤这一声,只觉得头皮发麻,他苦笑道:“我听你的。”
她顿时不生气了,扬起灿烂的笑容,龙枊翔瞧着她那样子,又慢吞吞的说道:“但还是希望你能放他们离开。”
东娘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怒火中烧,那种无忧来的愤怒几乎将人洇灭,她的呼吸都开始急促了起来,嘴角的笑意仍旧保持着,却多了几分皮笑肉不笑的意味,让人看了就觉得不舒服。
她从袖口抽出,一封信纸甩在了龙枊翔脸上,然后大步离去。
快速的脚步声,是鞋子和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那一声声很急促,就像是在敲打着自己的心。
莺歌急急往出跟着,被东娘呵斥住。
她想一个人静静,现在的情绪真的很糟糕,今日发生的事情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东娘自问是一个情绪控制力比较强的人,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影响他的情绪,可是现在,有一个人能影响她,便是龙枊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