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阿垠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形状美艳的流转凤目，却是无比阴冷鸷毒的目光，她在阵前的将士中寻找记忆中那道颀长的墨色身影，却意外的并没有发现。

水天相接，一轮银月缓慢的从墨蓝的无妄海升腾而起，无边无际，还升腾着渺茫水汽的无妄海上倒映着那一轮鳞鳞的月光，伴着绛紫色的幻异天空，是撼然且美轮美奂的景象。

沉重的鼓声在无妄海上响起，一声一声，愈发的低沉清晰起来，墨蓝的海水被震荡开来，一圈一圈的波纹涟漪随着鼓声泛滥开来，空旷的无妄海上，便只听得见那擂擂战鼓的嘶鸣。

……

湫时到时，三军已交融在了一起，黑的白的，还有冥界绛紫的英挺战衣，她一眼便望见了首当其冲的撷亦，他眉宇间散发出妖异的红润光芒，那光芒所到之处，皆弥漫起被烧灼的水汽。

湫时身形疾驰而去，一眨眼便从澜山眼前消失了去。

“十九！”澜山吃了一惊，匆匆追了上去。可手持清水戟的湫时仿佛变了一个人，凌厉又强悍，身形如同雷电一般，澜山竟然没有追上。

他心里焦急，眼看着湫时要被卷入刀光剑影的战场，却突然看见从漫无边际的无妄海上，不知从何处斜刺出一道玄墨的身影，比小十九还快些，瞬间便拦到了她的面前。

澜山看着那人顿在小十九跟前，然后将她一把抱住，两个同闪电般的虚影终于清晰起来。澜山看清那玄墨身影的面孔，一时怔愣，久久未回过神来。

“阿时……许久不见，你可有想我？”他听见那六界之上历来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的祁墨上神，居然是以无比温和宠溺的声音，低低的唤他调皮“冲动”，此刻却突然温和静谧，脸上飞起红云来的十九师妹。

澜山叹了一口，目光里却是欣慰。

师父说要她看住小十九，尽量保证好她的安全，若是实在没得办法，便也不管了，因为自然会有人去管，他起初还有些云里雾里，以为休岸是故意说些反话鞭策他，不想他其实是认认真真说的。

的确会有人，风雨无阻的护小十九周全啊。

祁墨是雷打不动的滚边玄墨袍子，襟上是沉铁丹墨丝线绣了斑驳绮丽的纹路，隐约是一枝盛放的曼珠沙华，鸦青长发以墨玉冠起，有几缕落下来，耷拉到星眸剑眉旁。

他挡在了湫时与密匝如蚁动的将士之中，挡住了厮杀连天的战场与猩红的血液，将湫时牢牢的护在身前。

湫时已经有许久未见他，祁墨说要去苍穹天取一件物什，湫时理所当然的要跟去，却意外的被祁墨云淡风轻，犹自挂着温润笑容的拒绝了。

……

她整个人落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里，瞬间便从方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里松懈下来。她眼睛逐渐红润起来，许是无妄海风太大，许是看见眼前这人。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湫时眼圈里的晶润很快就被无妄海上呼啸而过的海风风干，她稳稳握住清水戟，目光坚定执着，“你让开，我找撷亦有些话说。”

祁墨看了她片刻，湫时也毫不回避的，直直迎着他清亮沉静的眸子，她身后突然多出了三条毛茸茸的洁白尾巴，眉间的曼珠沙华印记光芒愈发红润起来，神情倔强。

祁墨便突然笑了起来，他倏忽间便想起了某一世随着他从山崖跌落的湫时，身后也是有三条蓬松的大尾巴，却是一只雪白的猫儿的模样，他那时不知道这就是自己的阿时，还以为是山间的什么灵物。

他往旁边挪了挪，“去吧，小心些。”湫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澜山闻言，看着应声又飞出好远去，灵巧的钻入激烈的战场中的湫时，她的背影纤细，像是随手就可以捏碎一般。他暗道了一声“不好”，驱力想要追上去。

却被祁墨轻轻叫住，“随她去吧。”

澜山顿住了身形，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的转过头去，看着高高悬于无妄海上的墨袍青年，身形颀长挺拔，只是静静的站着，便将背后旖旎的月牙清辉比了下去。

澜山犹豫着，又担忧的回头看了眼在人群中飞速穿梭的湫时，她手里的清水戟散发出冰冷湛蓝的光芒，在一众深沉的颜色中格外显眼。

这是澜山见她将山中弟子修炼的术法用的最好的一次，还有许多他从未见过的招式，洁白的衣裳上虽然溅了血迹，却皆不是她的。

那清水戟在手，湫时便不再是湫时了，而是冥界女君。

“那些尘怨往事，也是时候了结了。”只有这样，湫时才能安安稳稳的，待在他的身旁。祁墨目光准确的跟着混乱人群中的那道纤细的白色身影，声音也是清润平稳的，没有半分波澜。

澜山终于定下心来，也手持长剑，辞别祁墨，转身便没入了战场。

……

血……

黑色的、绿色的，还有鲜红的。

她的羽睫上都沾染了些，丝丝缕缕的，湫时抬手揩了一把，稍不留神，面前便深出一把料峭的长剑来，她甚至看清了剑柄上的紫色宝石，上面镌刻着魔族的图腾无尽蛇。

清水戟正面一挡，那剑便瞬间弹开了，湫时看着面前偷袭而来的，容貌妖娆美丽的魔族女子，眉眼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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