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亘听得一脸狐疑。

自打刘本源懂事起，就没听说过关于母亲大人娘家的事，仿佛她没有娘家一般，有一回刘亘实在忍不住去问刘照，被老头子打了屁股，喝令不许再提。

刘亘还以为是姥爷家惨遭不幸因而老爹不愿提起，从此也就没了这方面的念想，没想到今日自己功成名就，竟然冒出来一位嫡亲小舅。

“赵姨娘。你真认得他？”刘亘看了看那人再问。

赵姨娘松开刘嫣上前拉着刘亘来到那人面前：“本源。姨娘是程府里出来的，怎么会不认得自家小少爷。”

“这…………”

准备把嫡亲舅舅大卸八块，场面真的很是尴尬，刘亘努力换了一副温文尔雅的面孔请来人上座，自己恭恭敬敬在一旁陪坐，听赵姨娘和那人讲述刘程两府的恩怨。

程老爷子和一鸣先生、钱谦益都是万历三十八年的同榜进士，同榜进士有三百余人，相交的其实也没多少，不过遇事大家都会想帮一把、互相照应。

两人还是通过钱谦益的牵头认识的，对彼此的印象都不错，刘府与钱府的二代婚约配不成，最终一鸣先生与来自浙江省湖州府的程同年结了亲家。

程家是湖州府名门望族，刘府是京城二百多年的老街坊、地头蛇，也算得上书香门第，互补式的强强联合，两人对这桩婚约都挺满意。

然世事无常、沧海变桑田。

官场是个大染缸，钱谦益上了东林党的贼船，程老爷子自然跟着温体仁等浙党大佬混，只有一鸣先生不群党，但是，大家都把他看作是东林党的同情者和盟友。

浙党和东林党对擂台。

作为跟着混、想出头的小弟，钱谦益和程老爷子之间当然也是剑拔弩张的架势，见了面都是哼鼻子，谁都不理会对方。

两人之间真有那么大仇恨？

哪有，也是做戏给大佬们看看而已，问题是日子久了，有时候对方给你一个会意的眼神，可是你没看到，依旧在那横鼻子竖眼睛摆谱，对方能乐意嘛。

次数多了，也就真杠上了。

程老爷子心想你刘一鸣是亲家，在这件事情上不能打马虎眼，他去找一鸣先生理论，是帮亲家还是帮外人，得有个说法。

一鸣先生一看头大了，只能劝着根本不想掺和，成了事实上的两不想帮。

自己还不如外人，程老爷子气走了，声称刘一鸣为人无情义，今后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接下来两家自然是商议退婚，可程姑娘死活不同意，表示双方婚约已定，自己生是刘家的人、死是刘家的鬼。

舍不得女儿寻死，程老爷子没辙把人赶出了家门，说既然你觉得自己是刘家的人，那你就去刘家吧，从今往后与程家再无瓜葛。

程姑娘磕了头哭着离开，做母亲的不放心女儿偷偷把赵姨娘也送了出去，两人一起被一鸣先生接进了刘府，因为怕街坊说程姑娘的闲话，当天就办了喜事。

赵姨娘为何与伍老员外郎的大媳妇说得痛哭流涕，就是因为这里面的故事。

‘啊呀。’

听完刘亘坐不住了，起身恭恭敬敬对小舅爷磕头行礼，这是规矩，程清畴尽管是赶来求救的，可也得等刘亘礼毕再搀扶，吩咐起身。

接着刘亘吩咐刘嫣磕头行礼，喜得赵姨娘又开始抹眼泪。

先头赵姨娘和程清畴只是说话，双方都没有见礼，因为要是刘亘不认这一门亲，赵姨娘是不能擅作主张的。

刘嫣是庶出的姑娘，没资格拜见舅老爷，刘亘吩咐刘嫣下跪行礼，就是摆明了把妹妹抬到嫡出姑娘的地位，一个头磕下去算是有了舅老爷的认可，往后刘府是不能随意反悔的。

最后是赵姨娘和程清畴见礼，因为赵姨娘抬了养母，双方平礼相见，天大地大舅老爷最大，赵姨娘先施礼、程清畴随后还礼，身份上算是高出半级。

双喜临门，赵姨娘看着两位小少爷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