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听出来。

实在是，他的声音太低太低了，很难辨别出他说了什么，苏九冬无奈，只好把身子再放低一些。

这时，她总算是听清了他在呢喃些什么，“……娘……不……不要……不要离开我娘……”

大概是梦到了他的母亲，即便是在昏迷中，温知卿也还是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就像是失去了母亲的小孩子，渴望将母亲唤回。

苏九冬没想到他竟然把她当成了母亲，眼中掠过一丝惆怅一丝惘然。

在母亲的面前，就连温知卿这样的人都变得软弱了。

听清他呢喃的是什么话以后，苏九冬直起身子站在他的床榻旁边，欣慰的看着他，仿佛就在看着自己的儿子苏庭安那样。

温知卿呼唤“娘”的那一刻，不可否认，她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那个小小软软，胆小怕事却古灵精怪，整天恨不能粘着他的儿子。

苏庭安也是经常用这种接近于温知卿的呢喃声音，抱着她甜甜的喊“娘亲”，不同的是，温知卿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助绝望，就像是被母亲抛弃了的孩子，又像是和母亲被迫分离的孩子。

这种感觉其实苏九冬并不能理解，她虽然已为人母，但只能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上来看待孩子，却无法站在孩子的角度上去想母亲是什么样的。

她从小无父无母，是被军队里的一名军人抚养长大的，军人虽然对她很好，却始终不能像母亲一样，他甚至连父亲都称不上。

他对她太过严厉，处处以最高的要求来命令她，虽说没有他的存在，她早就丧命于世了。

但，即便如此，他在她的眼里，也永远成为不了亲人，而是一种上下级的关系。

“成为母亲的孩子，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她是在母亲的身边长大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和现在不一样了呢？

她应该会成长为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子，平平安安又快快乐乐的长大成人，然后谈恋爱结婚成家立业。

这是最普通不过的普通人的生活，可在她看来，却是一种奢侈，一种她永远也触碰不到的奢侈。

“真羡慕你呢。”苏九冬低下头看向了躺在床上手里还紧紧抓着她手腕的温知卿，“你还有自己的母亲。”

而她，从出生就没有体会过母爱是什么。

虽然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她有了柳芸娘这个名义上的“娘”，但实际上她和柳芸娘之间，更像“娘”的那个人是她。

柳芸娘性格软糯、天生胆小，很多事情都没办法拿定主意，得依靠她才能做出决定，这样一来她几乎很难从她那里体会到关爱。

她甚至也不知道，她算不算一个合格的母亲，她没有母亲，更不知道如何当一个母亲。

罕见的，苏九冬陷入了自我纠结的怅然中。

“娘……娘亲……”昏迷中的温知卿仍然在那里低声呼唤着他的母亲，但这一次他的呼唤勾引起了苏九冬遥远的回忆。

记得那是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从水里游回来，全身上下都湿透了的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地方，爬上岸边，面对全村人的指责和异样目光。

就是在那里，她遇到了苏庭安，这个孩子扑到她身上，胆怯的试探着喊她“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