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珉从前从来都不知道宋忱杳对待没有感情的前男友说话风格竟然是这样的。

印象中林枕瑶好像极少对他说什么重话。以致于有段时间他的疑心病犯了，觉得林枕瑶不像舍友们的女朋友一样，那么爱因为小事骄纵起来就生气个没完，或者是从来不会在生气的时候对他刻薄相像，就是不够爱他。

可原来这些其实是每个女生与生俱来的本领。

看，她现在不是运用自如。

刀刀往他心上捅。

她从前就有时时让他丢掉冷静假面的本事，现在更是，分分钟都能被激怒，路珉觉得自己差不多也是个神经病了。

他常听旁人说自己演技多好，上戏之后是角色本人，下了戏就可以瞬间变成面无表情的那个路珉。

路珉想，这大概就是长年累月的训练成果吧。

他有时候会不无自嘲地猜想，当初是不是自己装得太像，以至于林枕瑶就以为，路珉是真的不怎么爱她。

宋忱杳并不知道她他心里这么多弯弯绕，从旁边的湿巾盒里抽出一张酒精湿巾来，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手。

她擦了多久，路珉就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的手看了多久。

半晌，被盯着的那双手突然不动了。

路珉下意识抬头，发现一双细长的眼睛正看着他。

宋忱杳眉头皱得深，“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

两句短短的话，将路珉心中百感交集的回忆营造出的美好氛围全部打散。

曾经有知乎体青春伤痛文字说：让一个人永远爱你的方法，就是让他觉得随时会失去你。

路珉觉得林枕瑶深谙此道。

哦，现在是真的失去了。

路珉想，可即便他永远爱她，但是却没能让她知道，这属实是他的过错。

现在这个时候，也许已经晚了，但是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说。

边上在表演的小哥已经沏好了一壶茶，心里也许正在思索是不是因为有自己这个外人在，整个茶室的气氛才变得如此诡异。

于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就匆忙说了声“您慢用”退出去了。

宋忱杳抬眼，对他说：“谢谢。”

路珉觉得她对着泡茶小生露出的那个笑无比刺眼。

但是又不可抑制地幻想，那或者是因为，他是与众不同的，而宋忱杳对于不熟悉的陌生人，总是能做到和蔼可亲。

他心底不断升腾起希望，又一次次被她冷漠的眼神击退。

“你知道……”再开口时有一些艰涩，路珉清了清嗓子，端起黄绿色的茶汤饮了一口，满口的苦，又被烫了舌尖，痛得无法形容，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学艺术吗？”

宋忱杳看他喝了一口，试探地拿起杯子，被杯口的蒸汽烫了个激灵，随即像在看神人一般看着路珉。

听到这声问话，她直觉背后势必有什么故事，但是还是漫不经心地反问，“不是因为喜欢吗？”

这是路珉对自己家里人的托辞。

她满不在乎的反问还是不可抑制伤到了对面毫无防备的男人。

路珉皱着眉：“你信了？”

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女孩都有妄想症，会因为心上人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认为自己暗恋的男神正好也深深喜欢着自己，会因为男朋友的小举动猜到自己身上。

而他说给家里人听的借口，不知道父母信了多少，她却全信了。

宋忱杳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打鼓，“啊，是啊，我为什么不信，不是吗？”

路珉斩钉截铁：“不是。”

“是为了你。”

宋忱杳有些错愕，她伸出一根手指来指着自己：“为了我？”

路珉说：“知道你打算去学艺术，害怕妈妈不同意，所以才……”

说出这句话，后面的相对而言就要容易得多。

路珉把自己当初如何想法，一一地说清楚。

宋忱杳眼睛睁得有些大。

说完全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个人是路珉，是她喜欢到那种程度的人。

也有一点点不能接受。

她没来得及问话，就听路珉并不给她反应时间地，一句一句将恋爱的几年里，所有七七八八的，他认为有可能造成误会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说个明白。

“我不喜欢司梧，一点也不，从来都是她自己贴上来的。”

“我只是为了看你吃醋的样子。”

“我在你面前话不多，是因为那才是我本来的样子，无趣，不生动，不想交际也不擅长。”

“那年说你的裙子太短，不好看，是因为我吃醋，我不想要其他任何男生看到你那个样子。”

“包括林映深。”

“林映深喜欢你我一直知道。”

……

“那天晚上在山上，司梧告诉我，你不知道因为什么生气，自己顺着小路跑下山了。”

他说着这句话，声音开始变得有些疲惫的沙哑，“我怕你出事，急着就要下山找你……”

……

他说了好久。

直到他觉得，现在能想到的事已经全部说干净，再没什么东西能拿来作证明。才松了口气似的，双手覆面，像是急着想要掩饰什么一样。

宋忱杳的双手紧握着那个小小的，刻着花纹的青花瓷茶杯，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她没有想过，路珉自始至终都是这样想的。

他会一次次因为她身边的异性吃醋，尤其是林映深。

他也会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回消息彻夜难眠。

时差问题时常搅和得两个人的关系莫名其妙陷入死局，但原来那时候陷入痛苦的不是她一个。

可如果他原来是这么在乎的，为什么不能早点告诉她呢？

她是真的被那张满不在乎的脸给骗了啊。

“太晚了，路珉，真的太晚了。”宋忱杳手依旧紧握着杯子，想要把它捏碎。

但是手掌包裹着整个杯面，平衡受力的情况下，杯子是不可能会碎的。

只能反作用于手掌。于是手心被捏的生疼。

“你为什么要允许她出现在我们两个人周围。就为了看我生气吃醋？你觉得值得吗？”即便宋忱杳已经不那么在乎，也依旧被这个人奇怪的脑回路气得难以自抑。

路珉拼命摇头，“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从前刚搬到我哥的房子里，在异国求学，你打电话过来，头一句话就是问我：我从来不会拒绝你，但是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喜欢我吗？”

“你不觉得自己是个傻逼吗？”

宋忱杳毫不留情地把恶毒的问句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