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心难表露 不敢直呼其名的爱情
但不管怎么说,他至少还是把王微安的话听进去了一半。因此,当王微安语重心长地和他提到赵悦馨的种种之好时,他不禁想道:“她为什么突然要和我说这些?难道她已经明白我的真心,并看穿我装模作样演的这场虚情假意的戏了吗?”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却得不到令他满意的答案。然而,她的最后一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尖刀一样刺在了他的心窝上,让他痛苦不堪。他立刻慌乱地移开目光,向远处望了一眼,然后又迅速地收回目光,但并没有直视她的脸,而是盯着地面。现在他不敢正视她的脸,是由于心里有愧。他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了,良心上的羞愧不安让他无地自容。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年轻的男人,有时盲目自大,有时又自私自利,这都是难免的。何况他又深陷在爱情的漩涡里无法自拔。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姑娘,在他眼里之所以完美无瑕,只是因为他还没有得到她,或者说自认为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她,所以他就认为全世界的百媚千红,他只爱她这一种。他不会善罢甘休,也不会轻言放弃,他希望他的计划能得以实现,那是他刚刚开启的人生其最初的梦想。他认为只有这个梦想实现了,他才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所以,他虽然觉得心里有愧,觉得对不住那个被他利用的姑娘,但他还是有万千理由追寻自己渴望的理想爱情,追寻梦寐以求的理想生活。于是,他抬起桀骜不驯的头,盯着王微安的眼睛,非常理直气壮地说了下面的话:
“我们都还年轻,根本不能保证什么。世事无常,生活又充满了变数,只有轻率的人才会轻许诺言。而我不是一个轻率的人。”
王微安的心紧揪了一下。这种疼为的是赵悦馨。同样身为女人,她为她感到可悲,也为自己感到可悲,因为她自认为她自己也逃不出这样的宿命,更为她们曾一起憧憬过的那种梦幻般的爱情感到可悲。一层迷雾挡在她的眼前,使她此刻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赵悦馨之所以可悲,是因为有她王微安这个人的存在,而王微安之所以可悲,是因为她所憧憬和幻想的那种爱情只适合憧憬或幻想,在现实生活中,那种爱情是根本不存在的。无疑,张之琛同样是可悲的,因为他现在也把王微安理想化了。而想要拨开那层遮挡所有人眼睛的迷雾其实也很简单,只是时间和阅历的问题罢了。
王微安凄然一笑,然后平静地说:“所以我只说是希望。”
“她对我有看法了,”张之琛领悟到这丝凄然之笑的深意,心想,“我必须换个话题了。不然会让她开始对我产生反感情绪的。”
“你应该知道悦馨的论文通过了审核。”随后他机警而巧妙地换了个话题。
“我知道。”
“她很可能会去美国继续深造。”
“我为她骄傲。”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他紧接着问。
“我?”涉及到自己的问题,王微安显得极为惊讶。但在张之琛看来,对王微安而言,也许这更是一个迫切需要解决,却既不敢面对又不知该如何解决的切实的生活问题。这个问题使她感到不安。“目前还不得而知。”她想了想,轻声回答。
“最需要你考虑的问题,你却不知道。”张之琛一本正经地说,“你已经成年,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在个人身份上,你没有家世背景;在生活上,你没有依靠;在血缘关系上,你没有亲戚。在这个世界上,你孑然一身。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倒也省心。但我敢肯定这不是你想要的。一个人想要好好地生存,必须要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而你现在还没有这种本事。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但不管在任何时代,努力不一定能取得你希望取得的成就。有时努力也是徒劳无功的白忙活。我无意伤你的心,但这是事实。”
“你究竟想说什么?”王微安忍不住问。语气有点不耐烦。
“我想说,”张之琛面红耳赤地说,“假如有机会去美国接受优越的正统教育,你去不去?”
王微安不禁失笑。她觉得张之琛的这句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我去美国接受教育?”她重复说道,“连做梦我都没有这样想过。”
“我说的是假如。”张之琛认真地强调道。
“我不想在假设条件下创建自己的生活,”王微安郑重其事地回答,“生活对我而言就是一步一个脚印,这才踏实。我承认,你对我的那些方方面面的分析都是事实。我也承认,我的确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担心过。但是,我又明白,未来只是一种设想,有没有未来还是一个未知数。在生活中,我们所犯的共同错误就是:今天还不知道该如何不留遗憾地好好过活,就开始忧心忡忡地设想规划未来的生活。我们总是习惯于忽略现在,而一门心思考虑那并不属于自己的未来。也许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认为未来是个未知数。我这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这样认为。现在,你和我面对面站在这所美丽校园的一条甬道上,我们神色凝重,心情沉郁,谈论着生活的苦恼和未来的渺茫。也许明天我由于身体某个部位不舒服,去医院一检查,医生告诉我我是癌症晚期,他的一句话就判了我死刑。你认为我还有未来吗?也许我上街买早点,横穿马路时,被宿醉驾车的司机撞得不省人事,灵魂顷刻间归了天国。你认为我还有未来吗?这就是我眼中的未来。我一直认为我所能把握的就是今天,此刻。此刻不虚度,今天不枉活,对我来说就已经很知足了。至于其他时间,都是不属于我的。所以,我不愿考虑那么多,我也不想想那么多。退一万步说,即便我真的有幸能活到白发苍苍的时候,最差劲的结局也不过是苟且偷安。很多人不都是这样活的吗?”